本刊記者 ?聶陽欣 ?發(fā)自北京、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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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黃劍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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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一個賬號為“都市麗人菜”的博主（生理性別為男,，自身性別認同為女）在視頻中稱，自己出門如果化了妝,，穿的也是女裝,，去衛(wèi)生間自然會選擇女廁。視頻發(fā)出后,，迅速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引發(fā)一場關(guān)于跨性別者的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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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女性網(wǎng)友在視頻底下留言稱，不愿意與未經(jīng)過性別重置手術(shù),、依然保留著男性生理性征的跨性別者共用衛(wèi)生間,，認為這是對她們領(lǐng)地的侵占。不少女性網(wǎng)友擔心,，如果允許跨性別者自由選擇廁所,，一些心懷不軌的男性便可以打著跨性別者的名號來女廁，這將會導致女性遭受風險的概率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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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爭議的兩方,，一邊是擔心自己權(quán)益受損的女性,，另一邊是想要爭取如廁權(quán)的跨性別者。一邊恐慌于性別界限的打破,，另一邊則渴望自由地進行性別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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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我們認同哪一方，不得不認識到一個現(xiàn)實：當社會建構(gòu)在性別二元觀念的基礎(chǔ)上,，法律,、政策、公共設(shè)施都基于性別二元觀念制定或設(shè)立,，就會有一群人在夾縫里無所適從,，會有更多的女性或男性，受困于社會加諸個人的性別規(guī)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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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性別表達的自由被限制,，波及到的是被貼上性別標簽的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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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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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性別區(qū)分最為直接的地方是廁所,，公共衛(wèi)生間一般都設(shè)立兩個門,，左邊標注“男”，右邊標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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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shù)人不會注意到,，這個用來解決生理需求的場所，會有多少沖突和迷惘,?？缧詣e者每次面對男廁或女廁的選擇，都是一次對身體和心理的拷問,。如果按身體來選擇,，就要忍受闖入“異性”世界的內(nèi)心不適，如果按自己所認同的性別來選擇,，則要小心地藏起身體,，不被他人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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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可君（生理性別為女性）隱藏自己的絕佳工具是連帽外套,。外套敞開來穿,，戴上帽子，可以把一些女性生理特征——清秀沒有胡青的臉,、光滑的脖頸,、隆起的胸部——給遮擋住，進入男廁時,，不用擔心有人懷疑他不是男性,。他曾把這一穿搭技巧分享到視頻網(wǎng)站上，但看到“都市麗人菜”視頻引發(fā)的爭論,，開始有些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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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麗人菜”的視頻發(fā)布后，遭到大量的舉報,，不久遭網(wǎng)站刪除,。志可君怕自己的視頻也被抵制和反對。等了幾天,，風波過去,，他才松了口氣。但問題仍然存在,，只有經(jīng)過性別重置手術(shù)的跨性別者才能夠使用他們想選擇的衛(wèi)生間嗎,？手術(shù)風險高，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對自己的身體厭惡到必須去除現(xiàn)有第一性征,，其他人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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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可君沒有向父母挑明自己是跨性別者，工作也是隱藏跨性別身份后找到的,。他在家人和同事面前會妥協(xié)去女廁,，一旦自己出門在外，會做男性化的打扮,，心里想的是去男廁,。他覺得“這樣才不會讓自己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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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考慮過無障礙廁所,，去了一次就再也不敢使用,。“明明我已經(jīng)鎖門,，但保潔阿姨破門而入,，對我說‘這是無障礙廁所，是給殘障人士用的,?！蚁蛩忉屛沂强缧詣e者，阿姨沒聽懂,，又問我‘你為什么不去那兩個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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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別友善廁所是一種解決方式，但數(shù)量很少,，在志可君所在的南京,，他能夠方便使用的只有星巴克“小便斗和馬桶合間”的廁所。志可君格外珍惜,，也很在意其他人對這一廁所的想法,，“有的人會很反感，有的女性不想看到小便池，她們想要星巴克做分男女的廁所,。我害怕這樣的想法,，如果我失去了這個空間，我的生活會更加的不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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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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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可君參加的跨性別公益機構(gòu)跨之聲里面，很多人遇到相似的問題,，無障礙廁所通常得不到很好的維護,，或者被直接當作工具間，性別友善廁所更加稀少,，大多數(shù)跨性別者還是要在男廁和女廁之間做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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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允許跨性別女性進入女廁，就會有有偷窺欲的男性也混進來,?！睂τ诳缧詣e者爭取如廁權(quán)這件事，反對者有他們的擔憂,?？缰暤膶嵙暽堌埐焕斫膺@種擔憂：“跨性別女性，和有偷窺欲的男性是兩個不同的群體,，限制了跨性別者,，也不能阻止那些人的犯罪行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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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想阻止跨性別女生上女廁,，又該用什么樣的方式？在廁所門口檢查每個人的身份證,，還是他們的生理性征,？如果按照身份證和天生指派性別的規(guī)定，那有可能出現(xiàn)穿籃球服,、小背心,、肌肉發(fā)達的跨性別男性去女廁所，穿著高跟鞋,、小短裙,、絲襪的跨性別女性去男廁，這就非?；?，我認為按照外貌的分別來使用衛(wèi)生間是更合理的，不會給其他人造成困擾,?！必堌埾颉赌戏饺宋镏芸贩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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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之聲社群里大多數(shù)人和貓貓的觀點一致：跨性別者群體內(nèi)部情況各不一樣，有的人完成了生理改變,，有的人完成了社會性別的轉(zhuǎn)換,，也有人還沒有開始轉(zhuǎn)換，難以對跨性別者做出統(tǒng)一的要求,，應該根據(jù)個人的形象氣質(zhì),，去做合理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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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之聲負責人馮卓凡思考得更進一步,，認為難以接受和跨性別者一起使用廁所，本質(zhì)上源于對性別的嚴格劃分,。在傳統(tǒng)觀念和很多人的認知里,，“男”和“女”涇渭分明，甚至在穿著打扮,、性格喜好上也有一套標準的區(qū)分,，這樣“男”與“女”的二元對立，是把性別問題簡單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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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議,，最理想的做法是像高鐵或飛機上一樣，統(tǒng)一設(shè)置封閉性的無性別廁所,?！安皇钦f專門為了跨性別者來考慮，現(xiàn)在的廁所劃分對于女性來說也是一種不公平,，女性用廁所的時間比男性長,，我們經(jīng)常可以看到女廁排很長的隊,，而男廁很空,，其實這個結(jié)構(gòu)是不合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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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廁所的封閉性,、安全性大為增加，每個人的隱私部位并不會在如廁過程中暴露,?！瘪T卓凡覺得,廁所已經(jīng)和性別沒有太大的關(guān)聯(lián)了，只是解決生理需求的地方,，為什么還要嚴格區(qū)分男女,？“如果女廁排隊長就增加廁位，跨性別者如廁有爭議就設(shè)置第三衛(wèi)生間,，那么還是在維護刻板的性別劃分,，我們還是在性別二元論的困境中,，走不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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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認為受到性別二元論桎梏的絕不只有跨性別者：“性別是人類基本經(jīng)驗教導我們的結(jié)果,。不能否認男性具有某些特點，女性也有某些特點,，這是一個客觀事實,，但是不能以矛盾的普遍性去掩蓋矛盾的特殊性，你不能說男性或女性必須是怎么樣,。假如女性想剪一個頭發(fā),，或是想穿男性化的衣服，是不是也會面臨一些壓力,？性別刻板印象和二元性別對立論跟每個人都是息息相關(guā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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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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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跨性別者如廁爭議中,，網(wǎng)友對于這個群體最大的質(zhì)疑是：既然是跨性別者，為什么不去進行性別重置手術(shù),？怎么證明你是一位跨性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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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有這樣的質(zhì)疑，馮卓凡覺得是由于大眾對跨性別群體的不了解,。從主觀上來說,，無論跨性別者的形象和身份轉(zhuǎn)換到何種程度，只要他不認同他（她）出生時被指派的性別,，他（她）就是一個跨性別者,。馮卓凡渴望這樣的性別認同能得到尊重。從客觀上來講,，手術(shù)并不像網(wǎng)友們想象的那樣便捷,。“國家有《性別重置技術(shù)管理條例》（下稱“條例”）,，這個條件太苛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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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同志中心與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共同發(fā)布的《2017年中國跨性別群體生存現(xiàn)狀報告》顯示,，想要做性別重置手術(shù)的跨性別者中,，89.1%因為某些原因被迫無法手術(shù)。這些原因排在前三位的分別為：經(jīng)濟條件不允許72.4%,，父母不同意65.3%,，年齡未滿20 周歲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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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條例》中,，還規(guī)定手術(shù)對象“對性別重置的要求至少持續(xù)5年以上,，且無反復過程”“術(shù)前接受心理,、精神治療1年以上且無效”?？缧詣e者想做手術(shù),，需要經(jīng)歷長達幾年的時間，才能滿足手術(shù)要求,。北京大學第三醫(yī)院整形外科醫(yī)生潘柏林解釋：“這是因為涉及一些正常器官的切除,，具有徹底破壞性和不可逆性，需要手術(shù)對象確定無法通過其他方式實現(xiàn)自我接納時再實施,，因此非常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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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例》于2017年發(fā)布,，潘柏林在同年創(chuàng)建了國內(nèi)第一支跨性別序列醫(yī)療團隊,。其實北醫(yī)三院做性別重置手術(shù)的歷史很長,，自1983年完成國內(nèi)第一例性別重置手術(shù)后,，很多跨性別者聞訊而來。但在2009年至2017年,，由于這類手術(shù)處于政策完善的階段,，醫(yī)院和醫(yī)生的手術(shù)資質(zhì)管理模糊，北醫(yī)三院不再進行新的手術(shù),。潘柏林在這期間對跨性別者的需求有了更多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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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shù)只是很小一部分，還有心里支持,、家庭宣教,，以及激素治療，跨性別者在醫(yī)學上并沒有器質(zhì)性病變的客觀依據(jù),，所謂的治療,，只是用一些方法來幫助他們實現(xiàn)最大程度的自我接納，擺脫由于性別不認同帶來的焦慮和抑郁,。所以,，在序列治療中，他覺得哪一步能減輕焦慮,，緩解抑郁,，我們就進行到哪一步，沒有哪個治療是必須的,。如果覺得自己狀態(tài)很好,，身邊的人也能欣然地接納他，那他完全可以不用激素,，也不用手術(shù),。但他們面臨的巨大壓力,，就是社會的刻板印象，”潘柏林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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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很多人混淆了性別的兩層含義：“一個是Sex，一個是Gender,，我們常常把這兩個意思混在一起,，Sex是指出生時的指派性別，除了極個別兩性畸形的生理疾患以外,，通常只有男性和女性,。Gender是社會性別，或者心理性別,，大多數(shù)情況下符合生理性別,，但也有個別情況，比如跨性別者,，我指派性別是男,，但我覺得自己是女孩兒，有些人甚至什么性別都行,，不以任何一種性別來定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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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yī)學上,，對跨性別者的認定也是基于他們自己內(nèi)心的性別認同,，國內(nèi)的精神科可以為跨性別者開具“易性癥”證明，需要跨性別者進行一至兩年的心理治療,，始終認為自己跨性別,，并且沒有其他嚴重精神疾病。這個證明也是他們在正規(guī)醫(yī)院開具激素或做手術(shù)的憑據(j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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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性癥”沒有擺脫對于跨性別者的病理化描述,，但比起更早以前的“易性癖”，用詞變得中性了,。潘柏林解釋：“國內(nèi)對跨性別的認識也分好幾個階段,，稱‘易性癖’的時候，以為這是一種不良癖好,；后來好像發(fā)現(xiàn)這不是他后天學過來的,，很痛苦，以為是一種病,，但也沒有發(fā)現(xiàn)哪個地方有病變,，沒有病理基礎(chǔ)，但是它實實在在存在一種癥狀,，對自己不接納,，焦慮抑郁,，所以后來改成易性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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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8年世界衛(wèi)生組織公布的ICD11（國際疾病分類第11次修訂本）中,，‘跨性別’已經(jīng)從精神病類中剔除，改成了‘性別不一致’提示這只是一種狀態(tài),，而不是一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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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柏林相信國內(nèi)對于跨性別的認識也將逐漸去病理化,。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更加理解跨性別者,，體會到他們的困難，為他們提供更寬容,、友愛的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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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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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中旬，跨之聲組織了一場關(guān)于跨性別者如廁問題的線上討論會,。中國政法大學人權(quán)研究院教授劉小楠參與了這場討論,。她想探究在可行的情況下，建造什么樣的衛(wèi)生間更讓爭議雙方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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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初關(guān)注到跨性別者的教育權(quán)和如廁權(quán),，源于女兒學校發(fā)生的一件事。2017年上半年,，劉小楠在紐約大學做訪問學者，帶著女兒一起在紐約讀書,。有一天,，學校發(fā)來郵件稱，他們給五年級的學生安排了老師,，講性別教育,，起因是一個孩子生理性別是男生，但認為自己是女孩,，使用女廁的時候,，一個女生看到他就尖叫了。學校認為是時候給孩子們做多元性別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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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回家后,，劉小楠問她課上得怎么樣，懂了嗎,？小姑娘答：“誰不懂呀,！老師說雖然他在身體上指派性別是男生，但是他自己想做女生,，也認同自己是女生,，所以可以上女廁,。但是，這不是說你今天早上睡醒了,，想當一天女生,，就去女廁打擾女生，這樣是不對的,?！眲⑿￠荏@訝，她想,，也許正是孩子的性別觀念沒有受到更多社會塑造,，所以容易接受多元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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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后,，在一些性少數(shù)群體的分享會上,，她陸陸續(xù)續(xù)接觸到一些跨性別者。一個已經(jīng)工作的跨性別女性跟她說,，自己上學期間,，在學校只去過五次廁所，有幾次是趁放學后沒人的時候,，還有一次拉肚子,，實在沒辦法，她跑去女衛(wèi)生間,，結(jié)果引起大家的尖叫,。這給劉小楠留下深刻的印象：“上廁所是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每天都要去的,，但她為了不去衛(wèi)生間,，連水都不敢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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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了解到,，國外一些城市對跨性別者的教育權(quán)和如廁權(quán)有明確論述，例如,，加拿大溫哥華教育局在2014年修訂的《性取向和性別認同》條例中,，將跨性別定義為包括進行了醫(yī)療上變性的人，以及僅僅通過著裝,、姓名等來表達性別認同的人,。學生可以根據(jù)自己所認同的性別來著裝，以及選擇廁所和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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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好奇國內(nèi)的情況,，隨即展開了一項針對跨性別者教育權(quán)實現(xiàn)狀況的調(diào)研，包括他們是否享有平等的受教育機會，是否遭到校園暴力,，使用學校廁所,、宿舍等公共設(shè)施的情況，以及學校多元性別教育的開展情況,。她發(fā)現(xiàn),，跨性別者在整個受教育過程中，權(quán)利沒有得到完善的保護,。2018年,，在給貴陽一起跨性別就業(yè)歧視案做專家證人時，劉小楠發(fā)現(xiàn)在勞動類立法中,，也沒有明確提及跨性別者,，她只從隱性就業(yè)歧視方面做了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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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楠認為,，一些人對跨性別者的歧視和欺凌,，往往與缺乏“禁止基于性別認同和性別表達歧視”的法律有關(guān)?！澳壳皼]有什么法律明確提及跨性別者的權(quán)益,，而且所有的法律都是采用性別二元論，即使提到性別平等,，采用的也是二元性別觀念,。法律反映的是社會主流的性別觀念，我們會覺得,，一個男的應該像個男的,，如果你不服這樣的社會規(guī)范，你就被排除在外面,。一方面受到輿論上的壓力,，另外一方面，你會發(fā)現(xiàn),，整個制度的設(shè)計，不僅是法律制度,，而是整個的社會建構(gòu),，你都被扔到外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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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劉小楠對前景樂觀。在貴陽跨性別就業(yè)歧視案中,，審判過程雖未對跨性別者的就業(yè)權(quán)益做出論述,，但在判決書中寫進了這樣一段話：“個人的性別認同、性別表達屬于一般人格權(quán)的保護范圍，對他人的性別認同及性別表達應當予以尊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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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27日，當當網(wǎng)員工高某某通過微信向主管領(lǐng)導請病假,，并于同日進入第二軍醫(yī)大學附屬長征醫(yī)院,，進行男轉(zhuǎn)女性別重置手術(shù)。出院時,，醫(yī)生建議他休息一個月,。他向主管領(lǐng)導申請在家辦公一個月。同年9月,，當當網(wǎng)以高某某“曠工”為由,，與其解除勞動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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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初,，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最終對這起勞動爭議案作出二審判決,，認定當當網(wǎng)解除與高某某的勞動合同違法。審判長竇江濤在判決書最后一段話中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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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代社會呈現(xiàn)出愈加豐富多元的趨勢,，我們總是發(fā)現(xiàn)身邊出現(xiàn)很多新鮮事,，我們又會學著逐漸去接納這些新鮮事，除非它威脅到了他人,、集體,、國家或社會公共利益。也許正是我們對很多新鮮事的包容,，才奠定了文明的長遠發(fā)展和社會的長足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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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習慣于按照我們對于生物性別的認識去理解社會，但仍然會有一些人要按照自己的生活體驗來表達他們的性別身份,，對于這種持續(xù)存在的社會表達,，往往需要我們重新去審視和認識。這種重新審視和認識或許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但確實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包容,，我們也確有必要逐漸轉(zhuǎn)變我們的態(tài)度。因為只有我們?nèi)萑潭嘣纳娣绞?，才能擁有更加豐富的文化觀念,，才能為法治社會奠定寬容的文化基礎(ch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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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為保護受訪者隱私，志可君,、貓貓為化名,。文中跨性別女性第三人稱皆采用“她”，跨性別男性第三人稱采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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