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吉普賽

編輯 ?周建平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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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從名字上看,，黃信堯新作《同學麥娜絲》與舊作《大佛普拉斯》就是一組明顯的對照,。“麥娜絲”音譯自Minus（減少）,，既是電影中?；ǖ拿郑彩侵敢黄痖L大的高中同學人到中年各有選擇,、逐漸凋零的過程,。不過可惜的是，片名中的“減少”并沒有使電影化繁為簡,，相反地,，在《大佛普拉斯》中甚為出彩的導演敘述到這部電影里變成了喋喋不休的解釋，以至于我不得不懷疑這是導演發(fā)覺自己力有不逮后打的補丁——假使導演相信每個主人公自有命運,，假使他相信演員能與觀眾建立橋梁,，又哪里還需要他時不時代替人物闡述行事邏輯、表達感受呢,？

《同學麥娜絲》太滿了,，以至于每個人物平淡生活下的驚心動魄都被消解掉了，以至于觀眾對電影的理解也被剝奪了,。

這原本是一個不錯的故事,，取材于黃信堯2005年的紀錄片《唬爛三小》,。幾個經(jīng)常聚會侃大山的高中同學到了30歲，要么情感受挫,、要么經(jīng)濟困頓,，總之都不如意。其中,，一個叫杰仔的好友在紀錄片拍攝期間因車禍去世,。與電影非常明確地要表達某個觀點、某種態(tài)度不同,，這部紀錄片是導演用手持DV拍的習作,。因為無法預知拍攝對象的人生變化，紀錄片反而帶有了一種未知與平等的視角——比如拍杰仔的葬禮,，沒有歇斯底里的情感宣泄,，只有黃色棺材被推入火中時無聲的人群和法事結(jié)束后漫天飛舞的灰燼——遺憾的是，這種節(jié)制與內(nèi)斂,，到了精心修飾的《同學麥娜絲》反而消失了,。

有兩個場景我印象非常深刻。第一個是保險業(yè)務員電風在忍無可忍后炒了老板的魷魚,，經(jīng)過公園時突然跳進了湖里游泳,。這個“突然”拍得很好，這是一個剛剛?cè)⑵?、馬上要生子的男人對日常生活的叛逆,，是一個安靜、悠長,、值得回味的時刻,。然而這時候?qū)а莸漠嬐庖舫鰜砹耍骸拔沂潞髥栯婏L為什么要跳下去，他只有懶洋洋的回答‘就想要跳’,?！敝笥质且淮蠖螌а莸脑u價,，從宇宙大爆炸一直談到人生的混沌,，金句是有了，可這個讓觀眾與主人公一同沉浸在虛擬的解放中的機會也溜走了,。

另一個錯失在我看來就更遺憾了,。吞藥自殺未遂的罐頭接下了戶政所的工作，卻在調(diào)查戶口時發(fā)現(xiàn)中學時的女神麥娜絲已經(jīng)做起了皮肉生意,，他想去表白,，麥娜絲卻只把他當客人，最后麥娜絲去“準備一下”時,，他哭著走了出去,。那個長鏡頭拍得相當悲涼,，青春的幻滅與人生的虛無撲面而來，幾乎可以安放整部電影的情緒——如果導演這時候不出來說話,，那麥娜絲就不會只是電影的一個符號,，而會是電影真正想拍但最后全部留白的那個人——這該多妙啊,？可惜導演仍不愿意將理解的權(quán)利交還觀眾,，他說：“對大多數(shù)的男性來講，年少時心里都會有一位女神,，但隨著年紀增長,，女神就漸漸會消失在心中……”一個原本講得很朦朧的人物突然處于某種被凝視的地位，那么那種朦朧帶來的美感也就消逝了,，更遑論“幻滅”與“虛無”本身是一種氣氛,，一旦被戳破，那就好比喜劇演員同時做起了領(lǐng)笑員,。

不能說《同學麥娜絲》是一部很差的電影,，但比起前作，導演確實偷懶了,。它給創(chuàng)作者敲響了警鐘：如果過分依賴某條創(chuàng)作路徑,，這條路徑遲早會成為你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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