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2023年珠峰科考登頂隊員在沖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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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我時常懷念一個或許并不存在的昨日世界。就好像茨威格形容他的父輩,,被理想主義蒙蔽的一代人抱著樂觀主義的幻想,,堅信寬容和友好是不可缺少的約束力,真誠地認為各個國家及各個教派之間的界限和信仰的分歧,,將會在人們的友善中逐漸化解,,整個人類將享有最寶貴的財富:和平與安全。
種種原因,,我的工作和生活都在面對各種各樣的人群,,了解各式各樣的思想,在溝通、靠近,、了解、解釋,。而就像我的同事M所形容的,,時常會想“即時退出人類社會”。每當此時,,我就會做一些和人類無關的選題,,動物或植物,大河或高山,。無論大象出走還是洪水泛濫,,無論冰川消融還是山林火災,這些都折射出人類的渺小和愚蠢,,人類的退讓與自救,。
這便是我想報道珠峰科考、冰川消融的最初動機,。簡單地說,,連珠峰都能測出DDT(有機氯類殺蟲劑)了,連東絨布冰川都在節(jié)節(jié)敗退了,,對于喜馬拉雅這座橫跨五國的年輕山脈,,人類難道不該擱置偏見與分歧,互相信任合作么,?也確實,,在采訪中,冰川研究者普遍把世界視為一體,,面對自然,,面對宇宙,爭端與沖突都失去了意義,。
盡管,,全球變暖不僅關乎環(huán)境,也關乎公平,。最脆弱人群和生態(tài)系統(tǒng)遭受的損失和損害尤為嚴重,,也正在承受與自身責任不相稱的氣候變化的不利影響。
如同對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主張“重寫文學史”和人文精神大討論,,意圖在文學中剝離立場本就是一種立場,,意圖超越意識偏見去記錄科學工作,或許本身就是一種意識的選擇,。
蘭州和西藏的采訪,,在我面前展開的是開闊的世界,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這些在中國西部從事冰川研究的科學家熱愛野外科考,,部分原因就是熱愛自由,,追求瀟灑的生活,他們能夠忍受在珠峰腳下駐扎十年的艱苦,,也是他們不吝嗇時間,,有能感知到地球脈動和珠峰壯闊的幸運。
有回晚上采訪,,我們坐在蘭州大學的操場上,,受訪者跟我說,有時候還挺同情你們大城市人,,那么多壓力,,永遠走不出鋼筋水泥的城市森林。我突然想到印象派的誕生:經(jīng)歷了工業(yè)革命的都市人,,開始厭棄彌漫著工業(yè)霧霾的倫敦,,向往田園與大自然。而后脫胎于印象派,,又誕生了更為自由的野獸主義,、立體主義、表現(xiàn)主義,。中國也已經(jīng)完成了工業(yè)革命,。今天的國人,是否也向往自然與田園,?向往離開小環(huán)境或大環(huán)境里的沖突與爭斗,?這是否會催生新的文化形態(tài)?
說回對全球變暖,、冰川消融的關注,。我心里過不去的愧疚是,記錄一些研究冰川,、感知地球脈動的人以科學證實人類活動劇烈地傷害了環(huán)境,,好像談不上是關注環(huán)境變化。
但最近,,我讀到了一段金國威的創(chuàng)作闡述,,感到有所安慰甚至自洽。他是以拍攝《徒手攀巖》,、《泰國洞穴救援》享譽全球的紀錄片導演,,他說:“我喜歡拍攝人性積極的那一面,那些能激勵我們變得更好的品質(zhì),。我有很多朋友拍攝人性的另一面,,戰(zhàn)爭,、沖突、爭議,。很顯然,,我還沒有拍過這種主題的作品。世界上已經(jīng)發(fā)生了這么多灰心的事,,讓人悲傷,,讓人憤怒,我希望試著制作能與之抗衡的作品,,我想這是我能為世界做出的貢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