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俊比我兒子小一歲,,卻是我十分親密的小師弟,,同在南懷瑾門下學(xué)佛。記不起是哪一年了,,第一次在上海懷師的寓所見到他,,胖嘟嘟的臉蛋,厚墩墩的身材,,一對瞇縫眼,,活像舊時年畫中充滿喜氣的阿福。他生性安靜,,又十分勤快,;內(nèi)斂,又不失大氣,;熱情,,又不卑不亢。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小伙子,,向師兄弟們打聽他的來歷,。大家都叫他“阿俊”,聽說他幼年失怙,,由寡母撫育成人。因家住上海玉佛寺附近,,自小喜聽寺中和尚誦經(jīng),。十余歲便親近四川昭覺寺主持、顯密雙修的清定上師,受其教誨,,從此一心向佛,。如今阿俊的面相越來越像個活佛。他唱誦梵唄,,聲音清越,,時而高亢,時而低沉,,余音裊裊,,足見功力之深。
最初阿俊在上海的“金粟閣”工作,。那是一家專賣懷師著作的書屋,,同時也是一個別致的茶室。畢業(yè)于浙江大學(xué)農(nóng)學(xué)院茶學(xué)專業(yè)的阿俊心思都在茶中,。從種茶,、制茶、泡茶,、品茶到講茶,,苦心鉆研,無一不精,。他是國家級的茶藝師和茶葉審評師,,曾多次去浙江龍井、福建武夷等著名產(chǎn)茶區(qū)做技術(shù)指導(dǎo),,幫助當(dāng)?shù)夭鑸@提升茶葉種植和制作品質(zhì),。有一次,我親眼目睹他品嘗了一兩口友人送來的茶,,不僅說出茶葉產(chǎn)地,,還能區(qū)分是高山還是平地所產(chǎn),更令人贊嘆的是竟然還能判別茶樹是長在山之陰還是山之陽,。因此,,懷師生前稱贊阿俊是問不倒的“茶博士"。
懷師愛喝茶,,每天眼睛一睜開就要喝茶,,一杯接一杯,從早喝到晚,。因此,,自從他搬到吳江廟港定居后就把阿俊帶在身邊,既是侍者,,也是茶童,,幾乎朝夕不離,。每逢飯桌上有愛茶懂茶的稀客,懷師就會在飯后讓阿俊泡上一壺好茶,,我也常常借光領(lǐng)略到各色好茶的不同韻味,。“大紅袍”香氣馥郁,;“鐵觀音” 醇厚甘鮮,;“西湖龍井”香郁味醇;“凍頂烏龍”甘醇濃厚,;“碧螺春”清香文雅:“祁紅”香氣芬芳,。
不過懷師只喝巖茶,說是巖茶不像鐵觀音那么浮華,,內(nèi)斂但又香氣撲鼻,。阿俊每年都會去福建武夷山收購茶葉,然后自己動手制茶,,后來干脆把茶園買了下來,。年復(fù)一年,他精心鉆研出一種專門供養(yǎng)懷師的新品種,,命名為“老茶鬼”,。由于數(shù)量極少,阿俊平時是舍不得拿來待客的,,只是在懷師講課時才給他泡上一壺,。“老茶鬼”湯色橙黃,,滋味醇厚,,10泡之后茶味淡了,但韻味猶存,。師兄弟們常常將懷師留下的茶葉繼續(xù)沖泡,,陶醉在“老茶鬼”的悠長韻味之中。
阿俊平日里話語不多,,但一談起茶經(jīng)就滔滔不絕,。我們問他為什么“老茶鬼”與眾不同?原來最好的巖茶出在武夷山景區(qū)內(nèi)的三坑兩澗:第一坑是牛欄坑,,第二坑是慧苑坑,,第三坑是大坑口,也稱九龍坑,。三條坑是縱向的,,兩澗是橫向的,一條是流香澗,,另一條叫悟源澗,。此間的茶樹長在藏風(fēng)聚氣之處,,旁邊有溪水流過,。
阿俊挑選的茶樹又是三坑兩澗中的內(nèi)坑,,這里的茶就更不一般了,都是原生態(tài)的老樅,,樹齡在百年以上,,樹干青苔纏繞,生長在海拔1200米的高山深澗之中,,得山水之靈氣,。品阿俊泡的茶,再聽他講茶,,茶更有滋有味了,。喝茶的不少,能品出感覺的不多,,能說出感受的更是鳳毛麟角了,。日本有茶道,韓國有茶禮,,但都過于一成不變的儀式化,。中國講究茶藝,阿俊是把茶當(dāng)作藝術(shù)來鉆研的,。他說,,茶會越喝味越淡,心里一定還有余香,,這就是茶外的韻味,。茶有茶語,茶語無聲,、無邊,、無窮,要用心傾聽,。茶無味,,心還有味,就懂茶了,。
阿俊跟隨懷師十多年,,老人家一直在悉心栽培他。做茶之余,,阿俊在懷師的督導(dǎo)下參禪學(xué)佛,,博覽群書、練書法,、彈古琴,、養(yǎng)蘭花,,可謂多才多藝。懷師對他比親孫子還親,。2011年11月13日,,阿俊和勤思小姐完婚,懷師在太湖大學(xué)堂為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傳統(tǒng)婚禮,。他老人家還破天荒第一次親自做阿俊伉儷的主婚人,。看著小兩口子拜堂,,他從頭到尾一直笑容滿面,。
如今懷師走了,小阿俊成熟了不少,。他認(rèn)真經(jīng)營那片叫“竹窠”的茶園和那家叫“洞天茶韻'”的上海茶館,。同時,阿俊還四出開課教授茶經(jīng)茶藝,。無論是巨商大賈,,還是黃發(fā)小童,或者是異國友人,,他都視之如一,,有教無類,為弘揚(yáng)中國的茶文化而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