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玉 沒有“人言可畏”這回事

阮玲玉的一生是個大悲劇,，戲里戲外一般凄苦被動，甚至連最后飲藥的死法,，都和她所飾演的角色相同,。

關(guān)于阮玲玉的死，最著名的說法是“人言可畏”,，其鋒芒直指社會,。誠然，社會歷來是怪獸,，尤其在男女平權(quán)遠未實現(xiàn)的民國時期,，黑暗是見怪不怪的常態(tài)，因此怎么批判都不過分,。但我們在批判社會的同時,，有兩條原則不應(yīng)無視。其一,，不可用虛言和假語為武器,，沖無物之陣施放冷箭。其二，不可全然拋開個人在其中應(yīng)當承擔的責任,。

這里,，虛言和假語指的是，阮玲玉的遺言“人言可畏”,，是緋聞男主角唐季珊偽造的,。連魯迅他老人家當時也被蒙在了鼓里，因此他憤而發(fā)表的文字,，就不可能與事實合轍,。而且，據(jù)學(xué)者張耀杰考證,，面對大富豪唐季珊,，“阮玲玉同樣表現(xiàn)出喜新厭舊、嫌貧愛富”,。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們沒有權(quán)利指責,。但是,，我們卻有權(quán)利了解真相。真相就是,，阮玲玉拋開曾相濡以沫共同走過困境的愛人張達民,，投入了茶葉商人唐季珊的懷抱。因此,，他們之間發(fā)生法律訴訟,，是自有來由的。隨后,，報道鋪天蓋地,，就像今天的八卦新聞。你用一句偽造的“人言可畏”來為阮玲玉的死開脫,，就把水攪渾了,，好像是記者的筆戮死了她。事實并非如此,。

據(jù)張耀杰稱,，1935年4月1日《聯(lián)華畫報》發(fā)表的“人言可畏”遺書出于唐季珊之手，目的是為了撇清自己的責任,。而真正的遺書有兩通,，發(fā)表在《思明商學(xué)報》上，但因?qū)W報發(fā)行量甚小,，沒有引起足夠關(guān)注,，以致多年來假遺書流行,，成為許多人臧否人事的立論基礎(chǔ)。

兩通遺書,，一通寫給張達民，一通寫給唐季珊,。阮對張說：“不應(yīng)該成為你們兩人的爭奪品,。”對唐說：“沒有你迷戀某某,，沒有那晚你打我,，今晚又打我，我大約不會這樣（指自殺）,?！蹦衬常柑萍旧悍陥鲎鲬虻男园槲栊橇嘿愓?。

因此,，張耀杰指出：“阮自殺的根本原因，在于她自己沒有依照法律程序,，妥善處理與兩個男人的事實婚姻,，反而極其盲目地把全部情感和人生賭注，抵押在根本不可能與她正式結(jié)婚的已婚富商唐季珊身上,?！比缓螅鎸Ψ稍V訟,，理虧心虛的她,，無力直面難堪的局面，悲慘地選擇了以死逃避,。

那么,，張達民起訴的內(nèi)容是什么呢？他告唐季珊與阮玲玉通奸重婚,。法律怎么宣判是法律的問題,，但有一個事實不容無視：當年，是張達民不惜與家庭決裂帶阮私奔,。如今,，阮傍上大款又來了個不辭而別，張達民內(nèi)心委屈憤怒,，訴諸法律,，也算是正常反應(yīng)。

社會就是這么個追腥逐臭的社會,，歷來如此,，將來也會如此,。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這永遠都是康健者一廂情愿的夢,。紅塵滾滾，古往今來,，多少像阮玲玉一樣的人都這樣掉隊了,。這時，不問個人原因,，只一味批判社會,，如魯迅捕風捉影寫就的《論“人言可畏”》，貌似義憤填膺,，實則劍指虛空,，反而把真相可能具備的啟示意義消弭于無形了。就是說,，你動輒批判社會,，可社會在哪里呢？沒有人肯出頭為這個“社會”來認賬的,，批判的聲浪一旦涌起,，人人都會用目光默默地指認他人是兇手。

從真遺書中可以發(fā)現(xiàn),，阮玲玉的直接死因,，是唐季珊移情別戀和家庭暴力。人言固然有壓力,，審判固然不好面對,，但對阮玲玉及絕大部分女性來說，若有一個堅實的臂膀可以依靠,，她們的韌性足以助她們挺過難關(guān),。但唐“那天打我，今天又打我”,，阮玲玉的心已經(jīng)冷了,，斯世何世，趣味全無,，死,，就成了她的必然選擇。

也許是因為阮玲玉實在漂亮,，也許是因為她的演技實在好,，我們很容易就天然認定她是無辜的受害者。同情,，理解,，支持,，一股腦地獻給她。因此,，她死,，就一定是別人的錯。實在找不出哪個具體的人來頂包,，那就是社會的錯,。

1935年8月，遠東運動大會游泳個人冠軍楊秀瓊在廈門競強游泳池前留影

楊秀瓊 看大姑娘洗澡

就在1907年,，澳大利亞一女子安妮特在美國旅游，著露肩露大腿的泳衣出現(xiàn)在沙灘上,，還被法庭控為“公共場合猥褻暴露罪”,。那么，1933年,，少女楊秀瓊參加全國運動會,，著標準泳衣出賽，引得南京市民爭相呼朋喚友：“走啊,，看大姑娘洗澡去,！”這就沒什么可怪的了。安妮特的罪名可疑,，她猥褻了誰,？是男人的目光嗎？而民國時期,，洗澡與游泳在大眾眼里被嚴格區(qū)分開來,，倒真是自楊秀瓊始。

楊秀瓊在那次運動會上一人包攬了女子游泳5項金牌,。一夜成名,，“美人魚”雅號紅透大江南北。一時間,，大姑娘游泳蔚然成風,。在北京，有3名時髦女子酷愛在公共游泳場模仿楊秀瓊,，因其中一人微駝,，被稱為“美人蝦”；又一人口闊,，被呼為“美人蛙”,；再一人膚略黑，眾人遂稱之為“美人龜”——這都是民間笑談,，擺不上臺面的,。

能擺上臺面,，被當成報紙娛樂頭條的，還是那些圍繞著楊秀瓊的大人物,。其時民國政府行政院秘書長褚民誼負責主持運動會事宜,，所以在楊秀瓊再從廣東東莞老家來南京作游泳示范表演時，他樓臺近水,，竟親自駕馬車到下關(guān)車站去迎接,。照片登在報紙上，轟動非常,。據(jù)傳,，褚還有意巴結(jié)行政院長汪精衛(wèi)，要把楊撮合為汪的小妾,。此說未必可信,，因為汪夫人陳璧君是有名的母老虎，褚民誼如果有那么大的膽子,，也不至于后來投靠日本人做了落水的漢奸,。當時的漫畫家張光宇據(jù)此傳言曾做一畫，愁眉不展的汪精衛(wèi)眼望玻璃缸里的美人魚,，徒喚奈何——這倒可能是汪精衛(wèi)的真實心態(tài)吧,。

遙想當年，有關(guān)楊秀瓊的新聞足足熱鬧了個把月,，報章雜志連篇累牘,，連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也在廬山接見了她們一家。連魯迅也被驚動了,，在給徐懋庸的《打雜集》寫序時忍不住說了一嘴：“簡直捧得令觀者發(fā)生肉麻之感,，連看見（楊秀瓊）姓名也會覺得有些滑稽?！币?，他老人家一向是不喜歡談風月的，可一旦談起來,，也是十分入骨,，因為他又說：“契訶夫說過：被昏蛋所稱贊，不如戰(zhàn)死在他手里,?！?/p>

而真正在半路上殺出來的程咬金，是一位當時名揚上海灘的相學(xué)大師韋千里,，他在報紙上公開為楊秀瓊批八字,。這按理說女子的八字應(yīng)是最高機密，看今天的明星們哪個不對此諱莫如深,？可見,，那會兒,，明星的經(jīng)驗還不太足。大師說的,，也不過是些兩可的話,。他說楊十九年華春心動，這不用他說,，那時節(jié)女子尚早婚,，19歲再不嫁，就老家里了,。大師又說,，楊晚年“危如累卵”，憑什么呢,？就因為楊屬羊,！這一點，大師也從俗了,。是的，楊晚年,，在風光的意義上沒能再上層樓,，混個第一夫人第二夫人當當，可是,，一個女孩子,，15歲即已登頂人生，夫復(fù)何求,？多少屬馬的女人在廚房里勞碌了一生,，多少屬牛的女人在田間揮汗了一生——說到底，活人,，就是一口心氣的事兒,，你若一門心思沉溺于不良的自我暗示，就算你屬鳳凰,，也會在夢里被人拔掉羽毛變成一只雞,！

楊秀瓊與阮玲玉、周璇是同代人,，她們往往擠在同一塊娛樂版上,。阮與周，倒真是晚年危如累卵,，一個自殺,，一個瘋掉了。而當時的輿論也曾不懷好意地指出過楊秀瓊“擅交際”,，想來,，楊是有著體育人士的直接了當和愣頭愣腦的精神,，而沒有文藝界人士那么多的彎彎繞腸子，因而面對同樣的流言蜚語,，她卻活得相對平靜,。樹不動，風吹得再猛,，也不過是灑掃灰塵吧,。擅交際，不是罪名,。愛體育,，在當時也是得到過一些健康媒體的大力褒揚的，甚至都提高到了改變“東亞病夫”形象的高度,，如《玲瓏》雜志就這樣說：“林黛玉式的女子是我們的恥辱,，現(xiàn)代人如果沒有剛強的體格，便不會有遠大的目光和偉大的希望,?！?/p>

周璇

周璇 被污辱與被損害的

在一般人看來，劉曉慶只有擺布男人的份兒,，卻從未受過男人的傷害,。與她有過糾葛的男人先后有陳國軍、姜文,、亞丁,、伍衛(wèi)國等等，分分合合間,，劉從來沒有透露過她因之而情感受傷的半點消息,。劉的境遇中有波瀾的部分，看起來似乎只與錢有關(guān),，包括坐牢,。而同為明星，同為女人,，周璇卻要忍受金錢與情感的雙重打擊,，因而顯得更軟弱，更無能,。

《花樣年華》是1946年10月香港華聯(lián)出品的電影《長相思》中的一首插曲,，《長相思》講的是抗戰(zhàn)期間游擊隊員家屬在上海的經(jīng)歷，因而周璇原版的《花樣年華》當年吟唱的是抗日主題,，如今卻在張曼玉與梁朝偉的情欲糾纏中作為背景數(shù)度出現(xiàn),。“花樣的年華，月樣的精神,，冰雪樣的聰明,，美麗的生活，多情的眷屬,，圓滿的家庭,。”這里的花樣月樣與冰雪樣,，說穿了都不是人樣,，與仙子們相去不遠，所以泥做的男人哪個能配得上周璇,？那么,，周璇想如愿得到后三種“生活、眷屬,、家庭”,，基本上就難于上青天了。

關(guān)于周璇,，最常見的說法是：“三四十年代女人的時髦表情是典雅而妖媚的,，既有周璇那樣傳統(tǒng)可愛的小女兒態(tài)，也有秦怡般雍容華美的豐姿,?！毙∨畠簯B(tài)應(yīng)該是最容易獲得幸福的，可周璇的遭遇卻不折不扣驗證著“紅顏薄命”的古話,。

周的第一個男人叫嚴華，坊間輿論都認為,，他是周璇的最愛,。在他身上，周璇寄托了少女最美好的憧憬,。他魁梧,，方正，感情豐富,，周璇始終把他當作大哥,、老師和保護者。周璇的生活中,，太需要一個這樣的角色了,。周璇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叫作周文鼎，母親花旦出身,，是父親的二房,。直到有一天，智力有問題的二哥哥來她這里要零用錢時，無意間吐出了一句話：“阿爸不喜歡你,！你不是阿爸養(yǎng)的,！”周璇如墜冰窯，從此,，她開始花費一生的時間來找尋自己的親生父母,。不知自己的出處，非親身經(jīng)歷者,，無以體會其中的苦楚,。這種尋找，是周璇至死不醒的噩夢,。但周璇和嚴華婚后的快樂并不持久,。緋聞，今天令很多小星星求之不得的緋聞,，卻使當時的周璇以為嚴華有了外遇,，也令嚴華誤會她另結(jié)新歡。冷戰(zhàn)之后吵鬧,，吵鬧過后周璇出走,，兩個人的婚姻終于走上不歸路。

明星畢竟是明星,，后世人容易看到她的苦,，她的悲，可她自己該知道,，她也是獨享過無數(shù)榮華與風光的,。因此，有時候,，她也容易太把自己當回事,，這可能是直到今天很多明星婚姻不幸福的因由。周璇與石揮的失之交臂,，恰可用這種心態(tài)來解說,。

周璇早就看過石揮的戲，他維妙維肖地塑造各種人物,，成為周璇心目中崇拜的偶像,，但兩人見面時，談話虛虛實實,，感情真真假假,，在生活中也像在演戲。直到1946年周璇去港前,，兩人依依惜別中才互吐衷情,。在香港，周璇不斷聽到身邊的人告訴她石揮對她的愛情日漸淡薄，甚至還有上海版的小報為證,，并不斷慫恿她與石揮分手,。這一切如一股冷氣，使周璇復(fù)燃的愛情火苗漸漸熄滅,。周璇回滬后,，與石揮的見面是客氣的寒暄，周還沒來得及責問石的負心,，石就以刊物上周“決不與圈內(nèi)人配成佳偶”的話來反問了,。一陣難堪的沉默，一對藝術(shù)家的戀史,，就這么匆促地結(jié)束了,。

這樣，一個名叫朱懷德的年輕商人撈到機會了,，他不但四處奔走為周璇介紹醫(yī)生治病,，還時時關(guān)心周的積蓄，為她經(jīng)營,，使她得到三倍盈利,。朱懷德表現(xiàn)得既體貼又有能力，周不能不動心,。1949年春,，周璇與朱懷德同居了，并將全部積蓄交給朱,。朱帶著錢回到上海,，卻如黃鶴般杳無音訊。1950年,，周璇帶著朱懷德走后產(chǎn)下的孩子回到上海,，誰知朱懷德已經(jīng)與一名舞女混在一起，見了周璇懷里的孩子竟說：“這孩子,，恐怕和你自己一樣，是領(lǐng)來的吧?”這出人意外而又刻毒無比的否認,，破滅了周璇對他的信任和幻想,。徹骨的寒冷浸透了周璇，當她拍攝她一生的最后一部作品《和平鴿》時,，“驗血”兩個字,，像突然的閃電刺破她脆弱的神經(jīng)，她假戲真做,，絕望而痛苦地哭起來,，在慘楚的哭聲中不斷哀訴：“是你的骨肉，就是你的骨肉！驗血,！驗血,！”

周璇瘋了，從此,，整整5年,，周璇一直被困在另一個世界里。今天誰要提起一句“金嗓子”,，沒準大多數(shù)人都會不自覺地接一句“喉寶”,。商業(yè)時代，懷舊已是如此不合時宜,，空留慨嘆,，是落寞文人在角落里的哀鳴。阮玲玉早早地死了,，周璇卻晚晚地瘋了,，誰的結(jié)局更好？這樣的問題不能想,，一想起來,，頓時心生悵惘，兀自心痛無人知,。1957年,，周璇的病情才得以好轉(zhuǎn)，在此期間,，她與一直熱誠而殷勤地照顧她的唐棣先生,，相處日久，發(fā)生感情,，兩人結(jié)合,，生下一子。但是同年9月22日,，她就去世了,。

29年之后，周璇的兩個兒子周民與周偉,，因為遺產(chǎn)問題,，把他們的養(yǎng)母黃宗英告上了法庭。依當時的社會風氣,，黃宗英還頗以當被告為恥,，不像今天，有些人會用先當被告后當原告來為自己賺名賺錢,。

胡蝶

胡蝶 當美女遭遇賴或無賴

1977年春,，我讀小學(xué),，任少先隊大隊干部，在很多個星期三的下午,，要到學(xué)校去,，和老師們一起聽校長宣讀批判“四人幫”的內(nèi)部材料。那是些沉悶的昏昏欲睡的午后,，只有聽到“江青向蔣介石獻媚”時,，大家的精神才會為之一振。我并不知曉獻媚的具體意思,，但憑少年的直覺,，知道那應(yīng)該是發(fā)生在男女之間的一種不好的行為。一個女人,，居然向反動派的頭子獻媚,，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除了階級仇之外,，對江青的痛恨又有了更深一層的動機。

多年以后,，看胡蝶的傳記,，又一次體會到了這種震驚的感覺。胡蝶,，中國第一代電影皇后,，堪稱佳人如玉，歲月似夢,，她的彎彎笑眼和濕濕眼神有著謎一樣的魅力,，浸透著既人間又天堂的芬芳?？伤?，卻曾委身戴笠，那個在歷史課本中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那個在影視劇里陰險狡詐,，整天與辣椒水、老虎凳為伍的人,！如果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表達的畢竟還是一種惋惜，那么胡蝶與戴笠的勾連,，簡直會讓我們在不自覺間對她也鄙夷起來,。

那么,，這種鄙夷是如何發(fā)生的呢,？為什么鄙夷一旦發(fā)生,，我們就對一些基本事實也視而不見了呢？今天,，越來越多的史料披露,，戴笠并不是那樣一個歪戴帽子三角眼的惡人，況且,，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是一個從地獄里偷跑出來的惡魔，也會有一個人該有的正常情感欲求吧,，因此他對胡蝶一見鐘情,，很真實，很可理解,。但我們還是會覺得,，一個電影巨星，一個特務(wù)頭子,，兩個人的生活層面相差太遠了,！有史家披露，為把胡蝶追求到手,，戴笠使用了特務(wù)手段,，以求速成。最糟糕的是,，當時正值抗戰(zhàn),，胡蝶本來藏在香港，想過小戶人家的日子,，不想?yún)s被日本人發(fā)現(xiàn)了,，日本軍方逼她去日本，要拍一部觀光旅游紀錄片《胡蝶游東京》,，借中國大明星給大日本皇軍及“中日親善”歌功,，胡蝶只好與丈夫潘有聲一起逃往內(nèi)地。

逃難途中,，兵荒馬亂,，胡蝶托人運送的三十大箱物品被劫走。消息傳來,，胡蝶當場暈倒,，那是她半生的積蓄，以后可怎么活,？此事被胡蝶在上海的朋友楊虎知曉,，馬上通知了戴笠。戴老板大喜過望,，這真是一只天鵝拴著紅線從天而降,。他馬上給他的軍統(tǒng)特務(wù)們下了死命令：找不到東西提頭來見,！整個機構(gòu)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迅速運轉(zhuǎn)起來，黑道白道,，多管齊下,。可是幾個月后,，還是沒有頭緒,。戴笠坐不住了，想了三天三夜,，終于想出了一個高招,，他先把胡蝶委托的轉(zhuǎn)運人抓到監(jiān)獄，給了個侵吐他人財物的罪名,，以造成人贓俱獲的假象,，然后，他手掐胡蝶開列的失物清單,，派大小特務(wù)們四處購買,，到底湊滿了三十大箱，封好,，送到了胡蝶的面前,。

即使胡蝶是個傻子，也該能看出來此箱非彼箱吧,，但胡蝶卻領(lǐng)了戴笠的情,，照單全收了。此后,，戴笠有事沒事就往潘家跑,，尤其盼著胡蝶時不時地病上一場，他好借機問醫(yī)送藥,，在病床前噓寒問暖,。要知道，抗戰(zhàn)的艱難時期,，醫(yī)藥奇缺,，往往是一支金雞納霜就能救人一命。值得說明的是,，戴笠在胡蝶面前,，一直表現(xiàn)得像一個合格的情人。柔情蜜意,，風情萬種,，小心呵護。老牌特務(wù)沈醉說過：“戴笠得到胡蝶后,，行為稍好一點,?！比缓螅黧依檬种袡?quán)力,，給賦閑在家的潘有聲找了份工作，送他到了昆明,。潘有聲一走,，戴笠趁虛而入，與胡蝶秘密同居就水到渠成了,。據(jù)野史載,，胡蝶也是以此為恥的，還曾從戴公館偷跑一次,，被戴的副官勸了回去,。直到1946年，戴笠乘飛機失事于戴山,，胡蝶才重獲自由,。

當美女遭遇無賴，當場受害的是美女,，被旁觀者和后世詬罵的還是美女,。這是我們的傳統(tǒng)里代代相因的成例。我們不去清剿罪惡的淵藪,，卻對浮在死潭表面的泡沫痛心疾首,。而那些被我們稱為無賴的人，恰恰都是有“賴”的,。如果真是“無賴”,，走私販毒行賄受賄欺男霸女一類的事會少很多，世界也會太平很多,。

我并不想天然就把女性看作受害者,，無原則地為她們辯護，我只想說,，無視罪惡之源,，放縱那種病態(tài)的打探和偷窺欲，并添油加醋渲染細節(jié),，對這種無良行徑,，我們自己要有足夠的警省。

林徽因

林徽因 良家婦女

幾乎所有傳奇與傳記,，都津津樂道林徽因與徐志摩的故事,。而在徐失事后，林徽因?qū)戇^一篇《悼志摩》,，自稱是比徐“年輕許多的一個小朋友”,。這“年輕許多”不只是說在年齡上她比徐小8歲,，更強調(diào)徐志摩與她父親是好朋友。這是一個十分聰明的聲明,，直接把徐奉到父執(zhí)輩分上,，同時暗示了自己當年的不諳于世事。徐志摩可以沉迷愛河,，她卻并不隨之深陷,。梁從誡說過：“母親（林徽因）當然知道徐在追求自己，尊重他所表露的愛情”,，但是“同一個比自己大八九歲的已婚男子談戀愛,，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也就是說,，對徐志摩,，林徽因說喜愛也好，敬佩也好,，卻不能說戀情,。 人家沒愛上你，你就是天大的才子又如何,？后世戲文硬編出的纏綿悱惻情愛,，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而我一直更感興趣的是另一個影子一樣的主角,，梁思成,，他守著這樣一個惹人的妻子，是如何克服嫉妒與危機感,，從而達成內(nèi)心平衡的,？史家一般認為，徐志摩與張幼儀因性格及思想差異離異是必然的,，但林徽因的出現(xiàn)大大加速了這種必然,。梁思成與徐志摩，居然還是朋友,，從未聽過兩人為林鬧過惡言惡語,，甚至徐死后，梁還飛赴濟南為其操辦后事,。梁思成的肚子里,，到底有幾條船？這還不算,，據(jù)說,，林徽因還擁有著一個為了她終生不娶的愛慕者，哲學(xué)家金岳霖，就住在梁家小院的旁邊,。梁氏夫婦的起居室有一扇小門,，通向金岳霖的房子。通過這扇門,，金常常被喊來參加梁家的聚會,。梁思成如此自信，憑的又是什么,？

梁思成是一名建筑學(xué)家,，他身上有許多引人注目的東西，例如他在建筑史研究方面取得的成就,、在建筑保護方面付出的努力以及在歷史傳承主張上招致的批判……此外，擁有聲名顯赫的父親也加深了人們對他的注目程度,。像老舍與魯迅的兒子后來沒有成為大作家一樣,，梁啟超竭力用父親和學(xué)者的雙重權(quán)威影響著梁思成，使得在清華就讀時即顯露出政治頭腦的梁思成最終選擇了潛心于建筑的道路,。這些都是“公眾注意度”,，那么，曾牢牢吸引了林徽因的東西,，又是什么呢,？

林徽因的美麗與梁思成的才華珠聯(lián)璧合，他們一個活潑,，一個沉穩(wěn),，在性格上屬于超穩(wěn)定的互補結(jié)構(gòu)。他們不僅有相似的成長背景,、同樣深厚的東西方文化修養(yǎng),，還有共同的研究領(lǐng)域和鉆研方向。在戰(zhàn)火紛飛的年月,，他們克服安全的威脅,、交通的不便、物質(zhì)的匱乏,、健康的障礙,，像兩只猴子，攜手攀爬了無數(shù)的亭臺樓閣,，勘測了一座又一座的古代建筑,。其中，相當一部分的建筑毀于后來的天災(zāi)人禍,，是他們繪制的圖譜為那些消逝了的建筑留下了永恒的身影——試想此種生活,，與徐志摩可能提供的吟花弄月詩詞曲賦不夜天相比，是不是要扎實許多？

未能娶到林徽因,，實在是徐志摩的遺憾,。就在徐志摩為維持陸小曼原有的生活水準而四處奔波的時候，林徽因正在以一個良家婦女的角色全心為梁操持家務(wù),。她的家人,，包括小女兒、新生的兒子,，以及可能是最麻煩的,，一個感情上完全依附于她的、頭腦如同雙腳一樣被裹得緊緊的媽媽,。中國的傳統(tǒng)要求她照顧媽媽,、丈夫和孩子們，監(jiān)管六七個仆人,，還得看清楚外邊來承辦伙食的人和器物,，總之，她是被要求擔任法律上家庭經(jīng)理的角色,。這些責任要消耗掉她在家里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

有一件趣事可以反映她那一段時間的典型生活。有一天一群名流正在梁家飲酒作樂,，仆人陳媽驚慌地跑進來報告說,，在梁家高墻的西邊緊鄰，房頂上裂開了一個大洞,。她說那里的房客窮得修不起房頂,，求林徽因向房東說說。就像平時一樣,，林徽因馬上放下一切去調(diào)查這件事,。她同房東一說，發(fā)現(xiàn)房客住3間房,，每月只付50個銅板的房租,。房東說，現(xiàn)在房客的祖先二百年前就租用這房子了,，每月付固定的租金,。由于是同一個家庭一直住在那里，房東不能提高房租,，也就不愿意掏錢修理,。林徽因沒有辦法，只好自掏腰包,，給房東一筆修理房頂?shù)木杩睢?/p>

一種選擇就代表了一個方向和一條道路,。林徽因可以寫出這樣曼妙的詩句：“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音點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庇帜馨查e地過著風清云淡的良家婦女生活,，如果想贊美她，可以用這樣一些詞：剛強,、克制,、明朗、大氣,?？傊墙】?。

毛彥文

毛彥文 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

毛彥文的情愛故事,，最適合瓊瑤阿姨來講。不止三角,，超過四角,，男主演們與毛彥文的距離遠近不等，由此產(chǎn)生的不規(guī)則矢量猶如亂箭飛蟥,，縱橫交錯,；又若流星化雨,，說不定,，就傷了誰的心。

毛彥文生于大戶人家,，父母相對開明,，因此有機會成為民國第一批知識女性，讀中學(xué),，讀大學(xué),，還遠赴重洋讀碩士。毛彥文9歲定親,，19歲時夫家抬著花轎來迎娶,，她卻從后門逃了。這是那個時代的典型故事,，后門的銹鎖,，總是在嗚咽的嗩吶聲已逼近花廳時才訇然彈開。守在門外的,，是她的表哥,。這一點，也未能逃出窠臼,。

表哥朱君毅,，清華高材生，留美博士。二人兩小無猜,，親密無間——那年月,，盡管風氣漸開，但畢竟有男女不親之防,，而最具方便條件可以名正言順在一起廝混的,，就是表兄妹了——這也就是《紅樓夢》里賈寶玉青梅表姐竹馬表妹的根本情由。

朱表哥去美國留學(xué)前,，與毛海誓山盟,，錦書纏繞，家長們也樂得成全,，一樁好事眼見得要花開蒂落,，水到渠成。

朱君毅的清華同學(xué)吳宓,，后世的國學(xué)大師,，卻被毛彥文寫給朱的情書深深打動，一顆愛的種籽,，就此埋下,。朱與吳又有同學(xué)陳烈勛，把妹妹陳心一介紹給了吳宓,。陳心一與毛彥文是同學(xué),，吳曾托毛彥文了解陳心一的情況，算起來,，毛彥文該是吳宓的媒人,。其后，朱君毅學(xué)成歸國,，突然變了心,，要與毛彥文解除婚約。能說出口的原因是他接受了現(xiàn)代觀念,，認識到了近親結(jié)婚的害處,。但在毛彥文看來，此是借口,，6年苦候,，青絲白發(fā)，一朝成空,，她無法接受,。毛淚眼婆娑求吳宓勸朱回心轉(zhuǎn)意，未果,。這樣,，吳又成了毛的媒人,。原來，朋友妻,，有顧忌,；現(xiàn)在，媒人要往花轎里跳了,。吳宓與陳心一離婚,，決絕地拋妻別子，苦追毛彥文不休,。這一段情絲纏繞,，怎么一個亂字了得。

吳追毛時,，每次寫信,，總念念不忘說某年從朱君毅處讀到她的信而漸生愛慕和幻想。毛彥文心口哪塊疼,，難道吳宓不知道,？他這么往傷疤上捅，好像是在故意胡來,，毛彥文的反感一日深似一日,。難怪活到一百余歲的毛彥文，耋耄之年對吳宓的評價依然是：“書呆子,！”

毛纏朱,，吳追毛，一場三人馬拉松,，漫漫無窮期,。等到毛彥文心灰意冷時,，抽身而退,，一場游戲戛然而止。毛彥文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療傷法子,，只不過是暗下決心,，要干一番大事業(yè)?？墒歉墒裁春媚?？此時，恰金陵大學(xué)的同學(xué)熊芷請毛去北平散心,，毛就離開了南京這個傷情之地,，只身北上。

這個熊芷,，有位大大有名的父親,，熊希齡,，前清翰林，曾任奉天鹽運使,；民國后,，又做過財政總長、國務(wù)總理,，領(lǐng)導(dǎo)著梁啟超,、孫寶琦等，是所謂的“名流內(nèi)閣”,。其后他脫身宦海,，全力創(chuàng)辦香山慈幼院，聘李大釗,、蔣夢麟,、胡適等組成評議會，摸索出一套科學(xué)而實用的現(xiàn)代教育方法,，把個孤兒院辦得無比紅火,，人數(shù)最多時，達一千六百余人,。毛彥文到北平后,，在熊芷的陪同下，參觀了熊希齡主辦的香山慈幼院,?；腥婚g，毛覺得,，這就是自己該干的事業(yè)啊,。

而當時，熊希齡已喪妻4年,，依然悼痛不已,，因之意氣消沉，甚至已無心打理慈幼院業(yè)務(wù),。也許是大家從毛彥文的眼里發(fā)現(xiàn)了火花,，也許是熊芷愛父心切，于是推舉熊希齡的內(nèi)侄女朱曦出面,，極力鼓動熊希齡向毛彥文求婚,。熊聽說過毛，對毛的評價是“民國奇女子”,。毛也猶豫,，畢竟年齡差得太大了。只是,，轉(zhuǎn)念一想到“事業(yè)”兩個字,，心一動而不可收拾了,。

1935年2月，熊與毛,，在上海辦婚禮,，《申報》有這樣的報道：“前國務(wù)總理熊希齡氏，現(xiàn)年66歲,，悼亡四載,，昨日下午三時，借慕爾堂與毛彥文女士行婚禮,。毛女士為留美女學(xué)生,，任大學(xué)教授，芳齡三十有八,，紅顏白發(fā),，韻事流傳，滬上聞人咸往道賀,，汽車塞途,，極一時之盛?！?/p>

毛彥文對熊希齡只提了一個要求,，必須剃去他蓄留了20年的胡須，熊希齡欣然聽命,。一場風花雪月事,，就此有了一個喜劇的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