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沈陽找張震前,,我覺得應(yīng)該給自己做一些心理建設(shè),。
一個連續(xù)18年只講鬼故事的人原本是什么樣的,,現(xiàn)在又變成什么樣呢?反正我沒把他跟陽光,、活潑一類的詞聯(lián)系起來,。何況,,大家一直在傳他被自己講的鬼故事嚇?biāo)懒恕?/p>
中國人對鬼怪之事總有一些避諱。因為從未見過或難以解釋而產(chǎn)生了一層隔膜,。這層隔膜是張震的創(chuàng)作空間,。他不只是講鬼故事。見到他之后,,他說鬼故事只是他創(chuàng)作中的一部分,,他寫得更多的是恐怖、懸疑類故事,。這樣的解釋并沒有什么用,,對于受眾來說,他們更愿意把二者混為一談,,或者干脆統(tǒng)稱“鬼故事”,。
盛夏的沈陽難得涼爽。張震長著一張娃娃臉,,嘴邊常掛著微笑,。他的語速很快,有時講到重點部分會轉(zhuǎn)過去看他太太,,那眼神像是在尋求肯定,,有時就哈哈笑著問:我可以這么說吧?問他創(chuàng)作鬼故事的秘訣時,,他剛講了半句話,,就哈哈大笑,問太太,,這個我可以說吧,?往往只是問一問,他就攔也攔不住地接著講,。講漏的,,太太就在旁邊溫柔地說,“我插一句,?!碧撬慕?jīng)紀(jì)人,從同事到幫忙配音到幫忙打理版權(quán),,順理成章成了一家人,,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上幼兒園,,小女兒剛滿8個月,。因為每天都在一起生活、工作,,兩人的氣質(zhì)越來越像,,連笑起來的弧度,、溫度和時間都是一樣的。這幾乎就能概括張震這18年來的全部生活了,。中間最大的偏差就是兩人決定去北京發(fā)展,,經(jīng)歷過一段沒有固定收入的艱難日子。
太太很犯愁,。隨著《張震講故事》大電影的播出,,媒體蜂擁而至,張震并不喜歡在臺前暴露太多,。他覺得應(yīng)該保持神秘感,。不被打擾的生活也是他喜歡的。有個記者說想了解他的日常生活,?;趧?chuàng)作源于生活的一般概論,人們想象他的生活中總會發(fā)生怪異之事,。張震大概會讓他們失望。他現(xiàn)在最大的社會活動就是從家走到幼兒園接大女兒放學(xué),。
張震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他不用手機,不混圈子,,也不常跟最親密的朋友見面,。他喜歡跟出租車司機聊天,喜歡看車水馬龍和對面樓的窗,,他喜歡躲進拉起全部窗簾的書房和半夜的花園,,喜歡點著雪茄讓它們獨自燃盡。這就是他全部的創(chuàng)作空間了,。有些人并未遇見鬼怪之事,,也并未身處恐怖意境,但就是有一種笑著讓人覺得恐怖的氣質(zhì),。
他常在聊天中講到創(chuàng)作靈感從何而來,。任何物體都會成為他的恐怖意象。我們從午后聊到深夜,,明媚的陽關(guān)從咖啡館的這頭躲到那頭,,直到看不見。張震指著墻上的一幅裝飾畫,,那幅畫大概是畫了一棵樹,,黑黑的看不清細(xì)節(jié)。他悠悠地說,,你看——它突然掉下來了,?!巴蝗弧边@個詞給了他恐怖意境的開端。他所有的故事架構(gòu)和邏輯,,都在試圖解釋“為什么突然掉下來”,。這就好比,我躲在一個角落里等你出現(xiàn)時突然嚇你一跳,,你覺得好害怕,;第二次,我又這樣突然嚇你一跳,;第三次,,你可能還沒到角落時就已經(jīng)張望一下我是不是又準(zhǔn)備嚇你了。張震覺得這樣的“嚇人”沒有技術(shù)含量,。
拍照時,,張震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看到墻上置物架上擺著一個相框大小的沙畫,。沙畫的內(nèi)容像花又像草,,更像一個抽象物。他拿起來又?jǐn)[回去,。攝影師讓他坐在沙發(fā)上拍一張,,因為此時陽光和燈光交織在一起,可以將他的臉變得一明一暗,。他坐下又站起來,,伸手拿起沙畫,抖平了,,很慎重地把自己的右手模型刻在上面,。他又重新擺回去。從攝影師的取景框里看去,,那個手掌特別醒目,,有型的物體頓時多了一絲靈性,仿佛覺得下一秒它就要動起來了,。
我問他信仰什么,。太太說,我們沒加入什么邪教,?!芭e頭三尺有神明?!彼f,。
回到北京,我偶爾還會想起沙畫里的手掌,。很多細(xì)節(jié)越來越模糊,,只有手掌,。有一次,我從東二環(huán)徒步到東三環(huán),,邊走邊想起那個手掌,。左手邊一座大宅子有一股說不清的氣場襲來,黑暗,、陳舊而龐大——復(fù)古建筑,、大鐵門、空落落的院子,。我快速往前走,,只看右邊。等我轉(zhuǎn)過來看左邊時,,一家商鋪門牌上寫著——朝內(nèi)79號,。
我原本不知道,那就是江湖上傳說的朝內(nèi)8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