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光家里有3個哥哥和東南亞面積最大的甘蔗林,,偌大的別墅里住著一家十幾口人,,雖然客居海外,但家里還保留著潮汕人的傳統(tǒng),,進門燒香是免不了的,,家規(guī)更是請著名書法家寫好了掛在中堂。
小時候有一次從外面玩?;貋?,遲了10分鐘進門,一家人已經坐在桌前準備用餐,,但因為少了他,,沒人拿起筷子。飯桌上母親的臉色有些沉重,,大哥安靜地站起來,,走向偉光,輕輕地吐出一個詞:“跪下,!”從進門就滿臉煞白的偉光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板上,,似乎這樣心里才踏實了些。
二哥從桌子另一邊繞過來,,拿出一根甘蔗,,還有通火爐的鐵棍,對他說:“選吧,!甘蔗10下,,鐵棍一下?!眰ス怆m然年紀小,,但他能領會這其中的差別,10下雖然肉體傷害輕,,但持續(xù)時間長,,還要自己一下下數出來,明顯羞辱程度高,,而那一下之后有可能一個星期不能出去玩耍,,但能彰顯男子漢的氣概,而且速戰(zhàn)速決,,這從來就是他的風格,。
“鐵棍!”偉光低著頭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吐出這兩個字,然后稍微抬頭偷瞄了母親一眼,。母親穿著一件定制的香云紗,,素雅之余更映襯出一臉莊嚴,從進門開始,,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偉光,,眼神里沒有責備,反而有一絲慈悲,。有時候偉光覺得墻上的家規(guī)只是擺設,,面前坐著的這個才是活生生的。
三哥在4人里個子最高,,也最孔武有力,,他把椅子往后一推,大步走了過來,,接過二哥手中的鐵棍,,舉起到一定高度,準備揮舞下去,。
偉光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之前無數次挨打的情景,。從后腦勺開始,3個哥哥時不時就拍他一下,,讓他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或者說做什么都是不對的,而有時晚上12點在床上睡覺,,毫無緣由突然就被三哥揪著耳朵,,整個人提溜起來做作業(yè),。這種無時無刻,、驟然而至的暴力讓他從小就學會了小心翼翼地配合別人,而在學校他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從不得罪任何人,,但也跟每個人保持距離。
三哥看了母親一眼,,她還是一聲不吭,,但眼神告訴他可以開始了,于是鐵棍向下掄去,,直擊背部,。偉光本想叫喊,可是這股力量太過強大,,連聲音都被敲碎,,堵在了喉嚨里,眼淚也沒有順理成章地流下來,,封存在了眼睛里,。大家眼睜睜看著一根直溜溜的鐵棍,,一次擊打后變成了帶有弧度的小U型。
20年過去,,偉光的眼淚再也沒有流出來過,。盡管從事藝術創(chuàng)作,他的油畫和裝置作品全世界展覽過,,但他內心的小孩卻永遠封存在了那一刻,,以一種跪下來的姿勢。
“祠堂”是他最新的藝術裝置,,他想在一種無比堅實的確定性里尋找不確定性,,10米乘10米的美術館墻上掛滿了他從南方各地搜集而來的祠堂牌匾,它們不規(guī)則地擺放著,,有點像俄羅斯積木,,每一塊都代表一座被拆毀的祠堂和一個消散在歷史塵煙中的家族。它們構成了一張充滿張力的大網,,一只巨大的蜘蛛蹲守在網的右上角,,似乎隨時做好準備,對每一個過來觀望它的人發(fā)動攻擊,。
有一次去澡堂洗澡,,偉光脫下了衣服,他的左臂上文著“秩序”,,右臂文著“自由”,,他說這兩股力量一直在他的身體內打架,也告訴他活著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