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送上北大附中后,,雀躍不多時,,石鈺鑫和他的爸媽收到了一份長達幾十頁的學校章程,,看得他們既興奮又暈乎,。
章程里是學院,、書院、走班,、選課,、學分、學段之類的字眼,,整個體系陌生又復雜,,讀完還必須向學校提3個問題——他們通過問題來判斷是否讀過。他知道有人反反復復提交了十幾遍才通過——學校會把不合格的問題退回,,要求重新提交,。
對北大附中的新生和家長來說,章程之所以如此重要,,原因很簡單:不懂規(guī)則,,游戲就沒法玩。
與傳統(tǒng)高中相比,,北大附中有著完全不同的一套游戲規(guī)則:
沒有班級,、班主任、學生會,,各具風格的7個書院取而代之,,靠學生自治;4個學院分別開設導向不同的課程,,學生按興趣自主選課,、安排自習,每年4個學段,,有規(guī)定修滿的學時,,語文,、英語撤去高中必修教材,老師開設專題選修課,,學生甚至可以自己申請開課……
隨著新鮮字眼而來的,,是大把的選擇和決定。比如,,面對書院,,石鈺鑫有七個選擇:格物、致知,、誠意,、正心、明德,、至善,、新民,每個書院有不同的傳統(tǒng)和風格,,他要選擇一個最適合的申請加入?!豆げㄌ亍返幕舾裎执哪Х▽W校幾乎出現在了現實里,。只不過,它傾心的“魔法”是培養(yǎng)完整的人——“個性鮮明,,充滿自信,,敢于負責,具有思想力,、領導力,、創(chuàng)新力的杰出公民。他們無論身在何處,,都能熱忱服務社會,,并在其中表現出對自然的尊重和對他人的關愛?!?/p>
事實上,,這個看起來很美好的教育烏托邦,已在褒贊和爭議中拉扯了7年,。
李韌老師在博雅學院教室
孫玉磊老師在博雅學院教室
新生
7年前,,吳博石被北大附中錄取。那時候,,北大附中的名頭雖然響亮,,但與其他高中別無二致。
無需過多適應和準備,,吳博石順利開學,,被編入高一(8)班,。他本該有個最平常不過的高中:作為高一(8)班的普通一員,一直到高二(8),、高三(8),,然后高考,離開,。
他的高一只是過得有點不太對勁:一些教室開始被清空,、打通,靠走廊的墻面砸掉,,換成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留出好幾間通透的公共休息區(qū)。等到高二,,教室里的講臺開始一個個被拆掉,,傳統(tǒng)的課桌椅被移走,搬來了可自由拼接組合的多邊書桌,,校服也不用穿了,,愛穿什么穿什么。
學校的公開媒體上出現了這樣的校長訪談:
“談戀愛會不會影響學習,?”學生記者問,。
“你覺得吃飯會不會影響睡覺?”校長這么說,,學生這么寫,,然后公開發(fā)在了校媒上。
高二開學前,,他被告知,,自己已不再隸屬于某個班級了,而被分到了以文科為主的“四單元”,。他突然變成了“單元”的學長之一——同樣分配到四單元的高一新生,,成了他要去帶領協(xié)助的學弟妹。班上同學都各自有了新的“單元”歸宿,,按理科,、文科、競賽,、出國等方向被分散在6個單元里,,有老師作為“單元長”指導。這下他們才明白,,那些有著落地玻璃窗的大屋子,,就是每個單元的活動室。空房間存在著一切可能,。
自然有學生不適應,,但對吳博石這樣的孩子來說,他的舞臺完全變了——從一個班級,,變到整個學校,。他開始頻繁地在學校各種活動上拋頭露面,“整個學校幾乎沒有不認識的人”,。他同時也是單元自治會的活躍分子,,設計活動室、粉刷墻壁,、去宜家淘各式家具,。為了裝飾活動室,吳博石大概花了半個月:“正好我們都很喜歡當時的一篇課文《赤壁賦》,,就讓畢業(yè)生學長直接用毛筆在墻上寫《赤壁賦》,,突出我們的文科特色?!?/p>
單元性格就這樣在一磚一瓦中漸漸有了雛形,。那時候的“單元”,正是如今北大附中“書院”的前身,。
班級被取消,,但教師的專業(yè)授課教室被固定下來。全校同學都開始遷徙上課——他們迎來了傳說中的“走班制”,。但全班同學的課表都一模一樣,于是每上完一節(jié)課,,全班就得背著書包換教室,。不光是吳博石,許多同學都覺得搞笑:走來走去的,,上課內容,、老師、同學都沒變,,意義何在,?
當時被吐槽最多的還有極不穩(wěn)定的課表系統(tǒng)。有好幾次,,直到新學段第一天開學,,吳博石還不知道自己今天有哪些課、在哪個教室——因為系統(tǒng)崩潰了,,因為課程信息還沒錄入好,,諸如此類問題不一而足。不止一次,他只好背上所有科目的教材,,等7點半到校后,,臨時到單元活動室開電腦查課表。
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更大的風浪還在后頭,,而適應單元制和走班,只是鋪墊課程改革的第一步,。
明德書院活動室
推倒一面墻
吳博石成為北大附中新生的那一年,,也是孫玉磊老師作為應屆生入職北大附中的第一年。而對北大附中來說,,2009年之所以重要,,是因為一紙委任狀:這一年,王錚校長從深圳中學調任到北大附中,。
歷史總是以某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留下痕跡,。孫玉磊的三方協(xié)議上,每欄公章下的簽名落款都是前任校長康健,,直到最后一個章,,簽名變成了王錚。
對王錚來說,,說是調任,,其實也是回歸:他曾是北大附中的物理老師、北大附中深圳分校校長,,更早之前,,他也曾就讀于北大附中。在深圳8年,,王錚成功地給深中貼上了創(chuàng)新和自由的標簽,,至今仍被懷念,也仍被爭議——那被稱為深中的“王錚時代”,。
回到北大附中,,王錚做的第一件事是硬件改造——砸墻面、拆講臺,,目的是通過空間的改造,,改變學生被動聽課的教學方式。
當時的北大附中老師,,多是有資歷,、有經驗的老教師,教了一輩子,,不讓人講課,,那這課還能怎么上,?有老師怨聲載道,“瞎搞,?!狈磳β曋校刑丶壗處熾x職,,有校級負責人被更換,,但校長很堅決:如果大方向是對的,那就做,;如果出現問題,,唯一的方法是解決問題。
或許這是改革者的姿態(tài):想開一扇窗,,就必須先提議推倒一面墻,。
觸碰課程改革這塊硬骨頭前,2010年,,王錚把高三設為“預科部”,,和高中部(高一、高二)分開管理,。所有的改革,,基本都只放在高中部進行。
高一,、高二該不該和高考掛鉤,?這個問題在北大附中爭議至今。紀錄片《高考》里,,北大附中和河北衡水中學被放在了同一集,。與衡水中學把高考看作戰(zhàn)斗截然不同,王錚更愿意把高考看作游戲,。是游戲便有游戲規(guī)則,,掌握了規(guī)則,就能在其中游刃有余,。而訓練掌握游戲規(guī)則的能力,,高三一年足矣,。
穿梭在北大附中教學樓的樓層,,你會真切感受到何謂空間的語言:教學樓一到四層是高中部,沒有講臺,,沒有整齊劃一的課桌椅,,書院活動室里學生或坐或臥,四處彌漫著自由散漫的空氣,,每個人的課表日程各不相同,,從早上8點到晚上離校前,一個人可能出沒在教室、圖書館,、書院活動室,、社團空間、劇場,、籃球場等任何地方,,而每年的舞蹈節(jié)、戲劇節(jié),、籃球賽,、足球賽都是盛事,校園里到處貼著創(chuàng)意海報,;
一旦上到預科部所在的五,、六層,氛圍便驟然緊張,,教室也變成了最傳統(tǒng)常見的布局:課桌椅擠得整整齊齊,,教室門邊貼著高考目標,穿過走廊,,一個個名校就在眼前依次掃過,。
從0到1
午休時間,學生們在至善書院活動室下棋
當王錚在北大附中鋪墊的一切硬件,、軟件改造,,終于能夠讓他往一個嶄新的空間里填充新物,對高中部課程大刀闊斧的結構性改革,,也終于等到時機:2012年,,學院制開始實施。根據高考,、競賽,、通識教育、出國幾個教育方向,,老師被分別歸入了行知,、元培、博雅和道爾頓學院,,學院對應方向相同的單元,,以供學生選課。
如果說行知,、元培和道爾頓學院尚自有可沿襲的教學模式,,那么對博雅學院來說,一切都是從0到1,。彼時的博雅學院只有一個老師——孫玉磊,。
博雅的目標和北大附中的校訓一樣,,也是“完人”——打破學科界限,鼓勵自主探究,,培養(yǎng)批判性思維,,個性化的人文關懷,翻轉課堂——說起來容易,。小班討論課怎樣設計話題,?如何掌握節(jié)奏?如何讓所有人有參與感,?如何引導話題和討論方向,?摸石頭過河,又不得不前進,。
孫玉磊嘗試過5人,、10人、15人乃至20人,、30人的討論課,,最后敲定不超過15人的課堂效果最優(yōu)。文學出身的他還兼具技術宅屬性與代碼作斗爭,,尋找最適合分享合作的線上學習平臺,,從自創(chuàng)網站到Google+到微軟Office365,再到如今被稱為“北大附中人人網”的Yammer……他相信科技,,也相信互聯網的去中心化會帶來全新的教育,。
慢慢地,新鮮血液被招進來,,不同學科背景的老師各自開設專題課程:諸子百家,、張愛玲、性別與媒體,、創(chuàng)意寫作,、批判性思維、??聦ёx,、時間簡史、《菊與刀》研讀……
石鈺鑫正是每天泡在博雅教室的學生,。他幾乎選過所有博雅老師開設的課程,,與老師們稱兄道弟,交流困惑互相安慰,,完全是平輩好友的口吻,。他對每位老師都有不同的評價和認知:J老師不喜歡掌控課堂,,基本是學生的發(fā)言引導討論思路,,“放”得開,,有時略有些“收”不住,;F老師的課堂節(jié)奏比較緊湊,,每個人的發(fā)言時間都掌握得恰好,會根據每個人的想法發(fā)言去延伸話題,;上L老師的課是最舒服的,,能感受到她的愛和溫柔,也被啟發(fā)引導了很多靈感……
不過他選得最多的,,還是孫玉磊的課:
“磊哥的課改變了我的價值觀,。他會挑戰(zhàn)我們的觀點,用一個個問題逼我們理清自己的思路,。上韓非子,,他讓我們讀繁體豎版的古籍,引導我們剖析韓非子論證觀點的邏輯,,真是太厲害了,,那些看似荒謬的觀點,在韓非子的邏輯體系下,,論證居然非常嚴密,。你會開始去反思一些看起來順理成章的觀點?!?/p>
“改變價值觀,,這可是很高的評價?!?/p>
他鄭重地點頭,,“沒錯?!?/p>
正心書院的墻壁上是畢業(yè)生書寫的《赤壁賦》
多元的代價
實際上,,選博雅學院課程的學生,并不太多,。
在高考制度下,,博雅課堂和它的目標,都幾近奢侈,,大家也默認選博雅課的學生大多是出國黨,。“博雅的課很水”,、“學不到東西”,、“對高考沒用”,這樣的聲音博雅老師們心知肚明,。
說實話,,這讓他們感到喪氣,。2014年夏,學院與書院分離,,開放課程通選,,也就意味著無論是哪個書院的學生,都可以自由選擇各學院課程,。有不少出國黨在博雅課程之外,,同樣會選擇很多行知、元培的課程,,尤其是數理化,,理由幾乎一樣:“這樣基礎會比較扎實?!毕噍^之下,,博雅課程反而更像是一種補充。
當然,,也有高考方向的孩子因為朋友的推薦或興趣,,會嘗試博雅課程,但為數不多——這需要付出機會成本,。
伴隨著通選的開放,,“語文必修一”、“英語必修二”之類的字眼也從選課系統(tǒng)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魯迅專題研讀”,、“《紅樓夢》研讀”、“英文版《簡·愛》研讀”……語文,、英語的高中必修教材被王錚校長撤除了,。他有意采用博雅模式,將它們全部改革成經典研讀的專題性課程,。
于是,,語文組老師悉數被并入博雅學院,博雅的人數也一度達到了頂峰,。博雅學院長孫玉磊顯然被激勵了,,頭腦一熱,開始做方案,、培訓新人,。
磨合期只持續(xù)了半年,校長決定“放虎歸山”,。這短短半年并不愉快,,觀念之爭不斷:博雅學院引導老師按博雅的教學模式上課,實行讀書報告加討論的翻轉課堂,卻不被全然接受,。
只消看一眼不同學院的教室,,你就知道他們相差甚遠:
行知、元培教室尚偏傳統(tǒng),,但博雅教室里出現了一切“不該”出現在教室里的東西,四處散亂著書,、吉他,、海報、玩偶,、干花,、咖啡機,墻上貼著海報,、油畫和詩,。
在博雅上課,人手一臺筆記本電腦,,方便即時查資料,、在線上平臺Yammer交流;而在行知的課堂,,紙筆依舊是主流,,根據個別老師的要求,沒有特殊需要,,電腦是被禁止帶入教室的——那容易讓學生分心,。
這學校的異質共存幾乎叫人咋舌,也因此不得不承擔多元的碰撞,。比如,,博雅的課堂確實充滿變數:老師的個人氣質、知識儲備與應變能力決定了課堂風格,,學生的水平和主動情況也直接影響了課堂發(fā)言質量,。如何引導學生的發(fā)言顯得至關重要:引導好了,學生將被點燃熱情,,主動打開一個新世界的大門,,甚或改變人的一生;引導不好,,就容易讓人覺得“水”,。
但這種引導能夠讓學生突破其固有思考范疇、超越固有水準嗎,?有行知老師表示懷疑,,說起一個故事:曾有一直選博雅課的出國黨,原以為行知就是應試,有次為湊學分選了行知課后,,卻大為驚訝,,開始反思自己上過的博雅課:
“就像一群科學家給農民放科幻電影,看完后問農民們有什么感想,,他們說,,看到了一只雞。原來是電影里某一幀有一只雞一閃而過,。原來你就能看到一只雞,,學完之后,你還是只能看到一只雞,,這課對你來說有什么意義呢,?”在他們眼里,博雅的翻轉課堂,,是學生肚子里還沒貨,,就想讓對方倒出來。
比起博雅的“革新”,,行知的課堂,,更像是傳統(tǒng)教育模式的充分“改良”:既以經典篇目為依托,也輔之以各課學案,,以填空,、問答題的方式引出高考基礎知識點;課堂既有講授,,也有小組合作,、戲劇表演、動手實驗推導,;課后作業(yè)既有最普通的題目,、試卷、作文,,也有實踐類型的思維導圖等創(chuàng)新形式,。
去年夏天,北大附中的課程研發(fā)如火如荼時,,剛入職博雅學院的李韌聽了一些行知老師的優(yōu)秀代表的講座,,十分佩服:行知學院里早有一直在探究本學科的本質思維并做出成果的人。
然而不可否認,,他們之間最根本的差別,,其實只有一個:高中教育的目標,應該以高考優(yōu)先,,還是以培養(yǎng)完整獨立的人格為首,?高考和全人教育,是否真的互不兼容?
躲不開的高考
無論烏托邦如何美好,,北大附中終究建立在現實的地基上,。教育改革最直接的代價,簡單粗暴地反映在了高考排名上,。
在一些人看來,,北大附中高考排名下降,幾乎是一個不言自明的事實,。但這在數據上似乎很難說能找到確切的對應:2016年北京市高考成績剛剛出爐,,在官方通告中,整體而言,,北大附中的一本率依舊接近100%,;就近年的其他指標來看,,以改革前的2007年為例,,北大附中上600分的人數排在第五,處于重點中學批次的第二梯隊,,而近年具體排名大體在第六至第九的位置,,雖略有下降,但梯隊位置似乎并未大變,。
“這些數字沒有意義,。”孫玉磊直言,。這與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的說法不謀而合:“不要用考上清華北大論中學辦學成功,。”
不過,,有老師感覺,,近兩年因為高考帶來的各方壓力,學校改革的步子在往回收了:比如,,行知學院在課程中逐步融合高考知識點,;又比如,去年夏天開始的一系列轟轟烈烈的課程研發(fā)活動,,到了年底便偃旗息鼓,,而各學院院長的直接上級由課程委員會調整為高中部校長。
這不得不讓人覺得是回歸高考的某種信號,。
最焦慮的還是高考孩子的家長,。開家長會時,很多老師都會見識到這樣的家長:或憤怒或焦急地找到孩子的任課老師,,或質問或哀求,,“孩子本來初中成績很好,到了北大附中以后,每天都在打游戲,,成績也不行了,,學校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任!”
有老師是這樣應對的:“說實話,,您孩子的問題只是更早被暴露了,。自我管理能力不夠的話,就算沒在高中荒廢,,也會在大學墮落的,。當然,我們學校也有責任,?!痹捴袔е鵁o奈。
這幾年,,北大附中的轉學率不低,。光沖著名氣、不做背景調查而來的家長和孩子,,往往要面臨最大的沖擊,。下一個新學期,根據市教委的指令,,北大附中還要接收來自北京遠郊的150名生源,。作為沒有自主招生權的公立中學,北大附中能做的只是盡力向新生和家長傳達學校章程,。
北大附中的老師常要思考該如何把握自由和規(guī)則的界限,。
有老師說:“最快的學會游泳的方法是什么?扔進水里,?!?/p>
那么就一定有人問:“那如果是直接把不會游泳的人扔進了大海,而不是游泳池呢,?”
不想直接授人以魚,,那誰來授人以漁?然而,,這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本應當從娃娃抓起,而不是粗暴地扔給某一個階段的教育,,無論是大學,,還是高中。
在熊丙奇看來,,以高考制度為核心的單一評價體系若無法改變,,中國的基礎教育是無法真正關注學生個體和興趣發(fā)展的:“無論看上去學校改革多熱鬧,,只要是按照高考分數來選拔、錄取學生,,中學就沒有太多自主辦學的空間,,因為所有的招生權、投檔權,、計劃審批權都掌握在政府部門,,它抓住高考這個核心,對整個基礎教育進行計劃管理,。所以,,在高考制度不改革之下的課程改革,是形式大于內容,,甚至是‘偽改革’,。當然,也不可全部否定學校的努力,,但說白了,,它們不過是在單一的評價體系之外,略微關注了一下學生生活,、精神,、人格的教育而已,?!?/p>
90年代
二十多年前,北大附中遠沒有今天這么熱鬧,。
北大附中的位置本就鬧中取靜,,明明離馬路不過百米的距離,但從教學樓窗口望出去,,入目皆是一片蔥郁和樹影斑駁,,偶有鳥叫蟬鳴。90年代,,在同樣的地方,,博雅學院的李韌老師度過了她的中學時代。
那時候的北大附中同樣自由,。比起別的高中,,他們可以更少地穿校服,體育課,、各種活動也比其他學校多,。大概因為60年代建校之初,最初的老師皆是北大學子,,就此把自由的校風沿襲下來,,成為了北大附中一貫的傳統(tǒng),。
由于它基本只接收北大、中科院的教職工子女入學,,李韌喜歡用“知識分子的孩子”來形容當時的學子:略帶清高,,沒有過分的野心,對經商從政都不太有興趣,,對于“成功”,、“人上人”這種概念淡漠。雖然沒有如今的改革,,但也不乏在知識精神領域去自由探索的人,。
李韌并非懷念過去:那時候前后幾屆人,確實沒有出現所謂出類拔萃的社會人物,。只是在她眼里,,如今的北大附中,顯得有點浮躁:“校長也是從北大這種自由傳統(tǒng)中走出來的人,,他想要還給學生教育應有的本質,。但那個本質是什么?可能因為校長是理科出身,,比較強調培養(yǎng)學生的行動力,。但比起行動力、領導力這些詞,,我可能覺得懂得愛,、有能力追求幸福,更加重要,?!?/p>
去年,在做過記者,、編輯,、非洲志愿者、全職媽媽之后重回北大附中,,她開創(chuàng)意寫作的博雅課,,帶學生到校園里觸摸感受一棵樹,做瑜伽,,用剪下來的字詞重新拼詩……她想喚醒孩子們對這個世界的敏銳感覺,。
這也是她希望用創(chuàng)意寫作傳達的價值。
自由
由于種種原因,,當年的校園風云人物吳博石高考失利,,抱著“打死也不復讀”的想法,最后去了“以前完全沒聽說過的”華東政法大學攻讀法律,。
失敗了么,?
法律專業(yè)正合他的心意,。他已經不再滿足于校內活動,從大一開始就走出校園,,到各大律師事務所實習,、聯合各高校法律系為高中生做法培……相比起大部分剛開始在迷茫中探索自我的大學新生,他的目標和規(guī)劃的確領先別人不少,。今年秋天,,他將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繼續(xù)攻讀法律碩士。
當年的憤青少年吳博石寫過不少文章和段子,,公開諷刺學校各種“擾民改革”,。沒人阻攔、警告,,甚至恰恰相反——時至今日,,他曾經的“奇葩語文老師”孫玉磊還能快速從電腦記錄里翻出吳博石諷刺校長的一個段子,津津樂道為創(chuàng)意寫作課上的優(yōu)秀范本,,講了一屆又一屆,。
而被他諷刺的王錚校長,則在他畢業(yè)后,,“自掏腰包請我吃了頓飯,。”
如今,,回想過往,,吳博石覺得當年的自己幼稚,卻也明白了何為“自由開放”,。
“在北大附中,,唯一不變的東西,,就是它永遠在變,。”在北大附中的幾天里,,不止一個人對我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