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的時候，陪父母開車加油,。加油站贈送洗車服務，我看隊排得太長,，就說算了,。父母說，算什么算,，免費的為什么不洗,？我們排了二十多分鐘隊，總算把車洗了,。父母很開心,，因為省了一筆洗車的錢。我覺得吃了虧,，因為花了20分鐘的時間,。在老家，洗一次車也就20塊錢,。如果有人付我20塊錢,，讓我們一家在一個地方白白排隊20分鐘，我多半是不答應的,。

但在我父母看來,，這20塊省得無比值得,。倒不是說他們多缺錢，即便以他們的退休收入而言,，多20少20也沒太大差別,。有時我真想給他們算一筆經(jīng)濟賬，告訴他們這樣不劃算,。但這是他們幾十年養(yǎng)成的習慣了,。

錢是一個數(shù)字，但對人來說,，它常常不只是一個數(shù)字,。最近讀到一條痛心的新聞，一個剛被錄取的大學生遭遇詐騙,，被人騙走了一大筆學費,，報完警回家的路上忽然昏迷，不幸離世,。這筆錢有多少呢,？總共9900元。同樣的損失如果發(fā)生在一個中等收入的家庭,，雖說也會心痛,，但絕不至于是滅頂之災，甚至在警察那里都算不上什么大案,。

前不久,，我一位同事出外旅游，交出一筆押金,，拿回來后發(fā)現(xiàn)若干張假鈔,。她要為這筆損失討個公道，卻發(fā)現(xiàn)無處可討,。誰會真把這筆損失當成什么事呢,？去報案，警察的態(tài)度頗不積極：“有消息我們通知你,?！边@句話的意思是，沒消息的話,，你也就只好自認倒霉了,。

這位大學生去世的事在網(wǎng)上引起軒然大波，不久之后,，犯罪嫌疑人就被捉拿歸案了,。這就重新回到成本收益的問題。為了抓到犯罪嫌疑人，警方付出的辦案成本,，也許要在9900元之上,。

騙子的可惡之處不但在于騙錢，還在于他們騙錢的數(shù)目并不大,，沒有碰到讓人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把錢追回來的紅線,，否則,，他們就混不下去了?？墒沁@次他們遇到的受害者,，為這筆錢付出的代價是生命。

從自保的角度來說,，騙子在行騙之前,，需要了解一下對方的家境，最好不對一無所有的人下手,。而作為社會秩序的維護者,，警察對于一個窮人的一小筆財產，應該像對這個人的生命安危一樣珍重,。從數(shù)字上看,，這樣或許不值得。但你必須考慮到,，對不同的人來說,，數(shù)字的含義不一樣。

在一個重視效率的社會,，我們很少有這種思考,。我們更習慣用數(shù)字來衡量我們的生活。收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這筆交易是否值得？如果我一年的KPI是這個數(shù)字,，那么每個月應該達到多少,？這種狀態(tài)很高效，同時也有一點危險,。就像騙子只會看到自己騙了一筆又一筆錢,，他不會感受到某一筆錢對一個活生生的人造成的切膚之痛。這種麻木,，有一天導致了他的覆滅,。

這也讓我提醒自己，不要把錢只當成一個數(shù)字。做一件事對我來說,，不應該只是數(shù)字的增減,，否則會磨損我的感覺。有的雜志轉載我的文章,，寄給我一張幾十塊的匯款單,，有時候我會懶得去取，總覺得去郵局要走好遠,，還要排上好久的隊,，就為了幾十塊錢，不值得,。這是從數(shù)字上得到的結論,。但是，每一次取匯款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小時候第一次在雜志上發(fā)表文章,，收到匯款單的心情。全家人歡呼雀躍——那份匯款單的復印件,，現(xiàn)在還留在我家,。

我舍得忘記那時的快樂嗎？

想到這里,，我也理解了父母,。為了免費洗車排那么久的隊，省的那筆錢從經(jīng)濟上不合算,，但是又何必算,？既然這件事讓他們快樂，我何苦要質疑這份快樂的價值,？對他們來說,，生活不只有數(shù)字的大小，這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