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侯孝賢那天,,趕上紀念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閱兵彩排,多條道路實施交通管制,,一早我開車繞道趕到他入住的位于東三環(huán)附近的酒店,。
負責宣傳的女孩帶我來到酒店的一間套房。打開電動窗簾,,熾烈的陽光撲面而來,,白色茶幾,米色沙發(fā),,整個房間處于曝光過度的狀態(tài)。我把墻角一根探向房中央的蓮蓬燈推向窗邊,,接著在一扇門上用膠帶粘了一塊黑絨布,,隨后又重新合上窗簾。
女孩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另一個房間:“導演,,可以過來了,。”我看了下手表,,離約定時間還有10分鐘,。
還是那身藏藍色夾克衫和牛仔褲,,那頂白色棒球帽,侯孝賢一個人背著雙肩包走進房間,。他一語不發(fā),,用目光示意我在哪兒拍,我把他帶到黑絨布前,,請他摘掉帽子,。花白的頭發(fā)豎立著,,額頭有道帽子箍出的淺痕,。
他把雙手交叉腹前,頭微微一仰,,我在取景器內(nèi)打量他的臉:黑白分明的眼睛嵌在隆起的眉弓內(nèi),;顴骨頂向厚實的鼻翼;兩條法令紋垂向嘴角,。我想起西部片里的賞金獵人,,他們身懷絕技,金口難開,。
我把窗簾拉開一道縫隙,,讓一束光射進來。用膠片拍了幾張他坐在沙發(fā)上的照片后,,我宣告收工,。
侯孝賢坐在那里沒動,女孩為他磨了一杯意式咖啡,,我決定再抓拍兩張,,女孩問他可不可以,他搖了搖頭,。
“抱歉,,導演說不可以?!?/p>
侯孝賢抿了一口咖啡抬眼說:“可以,。”原來他搖頭的意思是沒問題,。
“導演,,你的眼神很‘厲’?!蹦┝?,我對他說。
侯孝賢笑了:“從小混社會,就要跟人家對眼神,?!?/p>
多年不進電影院的我,去看了《刺客聶隱娘》,,嘉誠公主庭院撫琴的畫面長時間靜止在銀幕上,,大朵大朵的白牡丹在虛幻的顆粒中徐徐晃動。
在今天,,也許沒有幾位導演還敢用膠片拍這樣的“慢”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