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玲

資深演員,，出生于臺灣,，70年代赴香港從影,，曾與著名導演楊德昌合作《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獨立時代》《麻將》和《一一》，從影四十余年共6次入圍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配角,，兩次得獎,；10次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提名，并于2016及2017年連續(xù)兩年拿獎

金燕玲篤信直覺,。

這份直覺落到戲上,，在電影《踏血尋梅》中，她堅持自己飾演的美鳳在歌廳工作時要穿紅旗袍,。于是美鳳唱歌的段落成為這一角色在片里惟一的華彩,。那場戲，她留著中長發(fā),，鮮紅的旗袍勾勒出身體的曲線,，她手把著話筒，歌聲隨麥克風緩緩擴散,。整個餐廳都是黑旗袍,，這抹紅掙扎著在沉悶里射出光芒，如同美鳳這個角色,，在底層破落的生活中艱難磕絆地尋求生機,。她早早為這個角色下了判詞：“這是一個求生存的女人?！?/p>

印證直覺的方式是拿獎,。金燕玲憑借該角，入圍了第52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配角與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并最終拿下后者,。但拿沒拿獎并不是最重要的，“你有眼光,、你看到了,，你能夠被提名甚至拿獎，證明你是對的,?！边@個沒受過專業(yè)訓練的女演員，拍了44年電影，6次入圍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配角,，兩次得獎,；10次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提名，4次得獎,。

與對直覺的篤信一同不改的還有面容,，金燕玲的臉并沒有因年歲增長而趨近柔和。她的短發(fā)干凈利落,，彎眉遮在劉海下,，與大眼中帶著威嚴的目光搭配出銳利的神色。她鼻梁高挺,，下巴尖利,，上嘴唇細長，只有圓潤的下唇緩解了迎面而來的攻勢,。金燕玲自嘲,，“我長得比較兇，工作時專注著,，別人覺得我好有威嚴,，不敢接近”，又迅速為自己辯解,，“其實我平常嘰嘰喳喳,、大喇喇的，跟工作時候不一樣,?！?/p>

在被視為“非工作狀態(tài)”的采訪與拍照伊始，很難感受到這份“大喇喇”,。攝影師為她拍照時,，金燕玲幾乎每拍完一張都湊近問：這張還行嗎,？遇上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她陷入緊張，難免敏感,。與拍戲時轉(zhuǎn)動的攝像機不同,，她覺得攝影鏡頭是“一種蠻做作的東西”。哪怕說話輕輕柔柔,，也難掩骨子里透出的倔強氣息,。

過了耳順的年紀，金燕玲卻沒有與世界和解,。她依舊懼怕無意義的社交,，友人開個生日party，她成了一大群人中的一個，誰也不認識,，坐哪里都如坐針氈,。專為她個人舉辦的宣傳她也不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供攝像賞玩,，上報紙出盡風頭”,，她不舒服。采訪當晚的慈善晚宴她倒是可以接受,，因為慈善能幫到別人,。“有個主題,、有個原因去做,，我可以，這是工作需要,?！?/p>

剛烈背后是厚如書典的人生經(jīng)歷。金燕玲17歲唱歌出道,，19歲轉(zhuǎn)行影視,，21歲嫁到英國，6年后離婚回港,，與關(guān)錦鵬,、楊德昌等導演合作。36歲再嫁英國,，15年后結(jié)束第二段婚姻,，又回港拍電影，又再次邂逅愛情,，只是對象變成了同性,。這些年生命的重大課題，不過是說服自己接受當下萬事,。

繼《踏血尋梅》摘得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一念無明》獲第53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獎、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之后,，金燕玲開始復刻往日輝煌,。她也試著接受新的感情，別人眼里的“愛人”變?yōu)樗谥械摹盎锇椤?。人生大事?0歲節(jié)點紛紛落定,，看似重復的命運再次潮起，一波波打入金燕玲的生命,。她信命,，會說自己爸爸屬牛,、媽媽屬虎，屬相相沖,。但她不信算命,，遇上新的輪回，她往樂觀的方向想,，命運安排,，事不過三。這樣一直到老也挺好,。

地下情

演員就是棋子

“經(jīng)歷豐富”成為金燕玲回答演技相關(guān)問題的標準答案,。《地下情》里的臺灣歌手,，活脫脫是她自己的經(jīng)歷,。演《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以下簡稱《牯嶺街》）里的媽媽時，恰好她剛剛生下女兒,?！兑荒顭o明》中的母親呂婉蓉，則是她母親晚年的縮影,。

母親17歲離家出走逃到臺灣,，認識同樣逃到臺灣的父親后結(jié)婚，生了六個孩子,，活了四個,，金燕玲是老大。在她看來,，父母性格不合,，早該離婚。父親一生中有兩個女朋友,，一個嫁人后離開了,，另一個跟著父親直到去世。金燕玲記得,，第一個女朋友跪著求母親讓她做妾,，還掙錢交給母親當家用。

父親的出軌讓母親越發(fā)痛苦,，她開始嗜酒,，身體發(fā)胖，從前穿旗袍,，后來再也穿不進去。多米諾骨牌效應(yīng)一個接一個,，母親心情變差,，父親終日不歸,，母親患上癌癥?！拔覌屧谀欠N處境能怎么辦呢,？這個家就是她的全部，她又不識字,，離婚了能去哪里呢,？”《一念無明》中的母親是個不開心的女人，她的母親也是不開心的女人,。兩個形象交疊,，她明白了戲里的母親應(yīng)該怎樣去詮釋。

等到余文樂飾演的兒子照顧母親的部分,，她腦中浮現(xiàn)的是晚年父親的身影,。父親躺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她和看護一起清理父親的大便,，瞥見了父親的白發(fā)，“我一直以為他沒有白頭發(fā)”,，她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配音的時候，她特地為母親配了一句“不好意思”,，對戲里的余文樂說,，也對已經(jīng)離開人世的父親說。

或許是投入了大量的私人感情,，又或許是這份愧歉打動人心,，這部她20小時完成的角色讓她時隔22年重新站上了金馬獎的領(lǐng)獎臺。上一次獲獎,，還是1994年楊德昌的《獨立時代》,。

與楊德昌的合作是金燕玲“值得好好說一說”的部分。因《地下情》與蔡琴成了朋友后,，金燕玲認識了楊德昌,，并參與了其生命中后四部電影的演出。1989年,，楊德昌邀請金燕玲參演《牯嶺街》,， 她因懷孕4個月不方便走動而錯過。次年3月,，楊德昌再次致電邀請,，仍是還沒開拍的《牯嶺街》。

在金燕玲看來,，楊德昌偏好演員“自然”,，而沒有受過系統(tǒng)專業(yè)訓練的她恰好符合這個條件,。四次合作，楊德昌幾乎沒有對金燕玲提過要求,，他給劇本,，看完之后金燕玲憑感覺去詮釋。

《牯嶺街》拍了八九個月,，金燕玲經(jīng)常開玩笑：再拍下去,，張震他們都要變聲了。長時間的拍攝讓劇組沉浸在電影的氛圍中,，拍一場金燕玲的重頭戲,，先生被警總請去了，某天被放回來,，半夜他倆在蚊帳里談話起了爭執(zhí),，她跑到路口哭。怎么演都不必講,，“一去到片場,，光一打，氣氛就已經(jīng)在了,?！?/p>

同樣是《牯嶺街》，有場戲楊德昌讓她坐在床上,，拍一個想事情的鏡頭,。她并不知道楊德昌叫她想什么，先生剛被抓走,，心里自然擔心,，她將整出戲的劇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想到家里有這么多小孩,，想了好長時間,。拍完了，楊德昌說,，看得出你想得很用心,，我們再來一個不必想那么多東西的。結(jié)束后,，楊德昌又要一個什么都不想的版本,。三個鏡頭拍完，她依然不知道楊德昌到底要她想什么,，也不知道最后用了哪一個鏡頭,。“他從來沒有叫我干嘛,，或者怎么樣,。他不會給你加很多劇情,，就看你有沒有表達他要表達的東西,。演員對他來講就是棋子,，他才是一個star?！?/p>

經(jīng)過《牯嶺街》《獨立時代》《麻將》《一一》四部電影與楊德昌的合作,，金燕玲對演戲更加堅持原有的想法：“演員就是棋子，拍戲就是對事情有一個了解,，一定要抓到角色,，去吻合導演要的東西。導演常常也不知道你會怎么演,。我們不是有排練嗎,，其實就是需要你把那個感覺做出來。演戲我很有信心,，但我還是要舒服,，自己舒服別人看了也會舒服，如果自己不舒服,，我就知道一定不對,。沒有什么最好，永遠都可以更好,?！?/p>

棋子也有不知怎么發(fā)揮所長的時候。為金燕玲第一次拿下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的《地下情》,，至今讓她深感遺憾,。這也是讓她“直覺很好的角色”，但因為太在意角色,，演的時候過于用力,，反倒沒能淋漓盡致。當時和金燕玲搭戲的有周潤發(fā)和蔡琴,，還有剛出道不久的梁朝偉和溫碧霞,。

在《地下情》里，金燕玲飾演一名從臺灣到香港打拼的歌手,，多年不火,，生活艱難。在她看來,，這與她境況極為相似,，只要演出自己就好。導演關(guān)錦鵬卻始終覺得她不在狀態(tài),。兩人溝通無果,，別扭著拍完,，雖然拿了獎，但彼此心里都有了疙瘩,。前不久一同吃火鍋,，她還在和關(guān)錦鵬討論當時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她認為,，導演和演員的交流不暢是這份遺憾最主要的原因,。她不知道關(guān)錦鵬要什么，她的演出也不是關(guān)錦鵬要的,，而關(guān)錦鵬似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死循環(huán)至今。

靠著經(jīng)歷與經(jīng)驗,，金燕玲自認“任何戲都不需要準備”,。到了片場她會專注在人物中，不管開機與否都絕對專注,，拒絕閑聊,、保持安靜?！昂芏嘟巧荒芊中?，在人物狀態(tài)的時候，進出都是那個人,，有一個氣場在,，專注跟不專注出來的東西是兩樣的?！?/p>

她也排斥試戲,，自己和對手氣場在了，不需要講話也能夠感覺到角色關(guān)系,?！皯虿荒芏嘣嚕嗔艘欢〞?，就是在演了,，我不喜歡演，我演戲就是一個反應(yīng),、一個感覺,，要真實。為什么別人信服,，就因為是真的,，有說服力。”《踏血尋梅》試過幾次金燕玲扇春夏耳光的戲,，每一次金燕玲都是真的動手,，春夏臉都被打紅了，不用配音也能聽到清脆的巴掌聲,。

踏血尋梅

“女人就是要結(jié)婚生子”

金燕玲自小家教甚嚴,。家里吃飯一般四個菜，想夾對面盤子的菜會被媽媽打手,，只能由她幫忙夾到碗里,。吃飯時不能講話,，也不能吧唧嘴,。發(fā)育的時候不能彎腰，否則藤條伺候,。父母認為,，對于女孩子來說，有良好的家教是將來嫁個好人家必須具備的條件,。父親說得最多的是：“女人不念書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嫁一個好老公?！痹趮寢尩挠柧毾?，她很快掌握了洗衣做飯做家務(wù)的技巧。當時的她認為,，婚姻就是女人要做飯,，要服侍老公，要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

16歲那年,，金燕玲參加臺北市今日世界音樂中心演唱比賽獲得亞軍，拿了5000臺幣獎金,，也得到出境唱歌的機會,。隨后參加了一個選美比賽，她又獲勝,，獎品是去香港旅游,，并獲得同邵氏簽約的機會，700港幣簽10年,，她不肯,，“十年以后我覺得自己很老了?！?/p>

金燕玲想出去見見世面,，唱歌能賺錢補貼家用，父母應(yīng)允了?！暗柩輵蚨际沁^渡,，是暫時的，找到合適的人就去結(jié)婚生子,?；槭且欢ㄒY(jié)的，只是沒有計劃什么時候結(jié),。我掙的錢也都給家里了,，我覺得結(jié)婚以后有老公養(yǎng)，不需要自己掙錢,?！?/p>

在新加坡、印尼,、香港等地輾轉(zhuǎn)唱歌,，到19歲，有人找上門來請她拍戲,，她因此出演了呂奇導演的《女人面面觀》,。由于飾演一名妓女，又有沖涼的鏡頭,，在保守的70年代,，她被貼上了“艷星”標簽，這部電影帶來的影響直到6年后才因《地下情》與《人民英雄》獲獎而消弭,?！澳菚r年輕，不會考慮那么多,，做完才發(fā)現(xiàn)會有不好的影響,。”?

這時她遇上了第一任丈夫,、采蝶軒老板梁廷斌,，于是拋下剛剛起步的演藝事業(yè)，迅速遠嫁,。她按照想象中的形象,，踐行著“滿分妻子”的人設(shè)：每天圍著丈夫轉(zhuǎn)，斟茶遞水,，連拖鞋都要給丈夫遞到面前,。她不會英文，吃不慣西餐,，也沒有朋友,。幸好家里沒傭人，她還能做點家務(wù)打發(fā)時間。但沒別的事,，“靈魂空空的”,。先生有過一次婚姻，也有孩子,，不想再生,，金燕玲懷孕兩次都打掉了。

日子越往下過,，她越覺得不快樂,。直覺告訴她人生出了問題?！盎橐霾皇俏蚁胂蟮臉幼?，不是做好了飯就吃這么簡單。我戒煙,，純粹為了遷就他,。他不喜歡的，我就不做,，孩子也不要，漸漸沒有了自我,。一個女人連自己都迷失了,，怎么會有趣呢？”

金燕玲最終決定與丈夫離婚,。27歲的她不敢回臺灣面對父母,，帶著前夫給的40萬港幣來到香港。最初住酒店,，錢像流水一樣花掉,。然后慌慌張張找房子，水表電表都要自己申請,，她總算開始學著一個人生活,。9個月沒工作，她中間還飛回英國做了腎上腺瘤手術(shù),，再回香港安頓下來,，錢已經(jīng)花了十幾萬。一位熟識的記者朋友介紹她跟葉德嫻拍《拍拖更》,，兩天戲1500港幣,，她趕忙答應(yīng)，算是重啟了演藝生涯,。

《地下情》和《人民英雄》接連獲獎讓她的事業(yè)有了很大起色,。然而36歲時她意外懷孕，決定再度放下事業(yè)，抱著白頭偕老的心,，擺了一場酒席風光再嫁,。婚禮上明星云集,，媒體還拍到了林青霞攜當時的男友秦漢赴宴的照片,。

事有湊巧，第二任丈夫也定居英國,?！拔覜]有考慮到，英國請人沒那么容易,，房子要夠大,，要有獨立房間。我也不曉得他經(jīng)濟能力不是那么好,。我犯了之前同樣的錯誤,，想當然地做了，想當然地去了,。到了英國,，很多事情慢慢浮現(xiàn)出來，我自己做飯帶孩子,，但是男人看不到這些,，他不懂得珍惜，他覺得是你應(yīng)該的,。到現(xiàn)在為止我依然很看不起這個人,，他是一個很不好的人?！?/p>

“不好”的根源在于這任丈夫不顧家,，這觸及了金燕玲的底線。從前父親不管做錯了什么,，至少是顧家的,，沒有對不起孩子，沒有虧待他們成長,。父親是餐廳領(lǐng)班,，掙錢不多但養(yǎng)活了一家子。金燕玲小時候,，妹妹出生,，母親拖著她，她背著妹妹,，去給父親送便當,。那是臺南一個密不透風的夏天,，有蟬鳴和空曠的藍天，那個畫面至今留存在金燕玲記憶里,，一提到家就浮現(xiàn)出來,，散發(fā)著夏天的灼熱。

母親病危時,，父親買了三個墓地,，給他自己、母親和他第二個女朋友,?！八且粋€很省的人，為了我媽媽還會去買墓地,，原來他也是愛媽媽的,。”

也是這個父親,，在第一個女朋友告訴他要嫁人的時候,，說：“你去嫁吧，我永遠不會和太太離婚的,?！苯鹧嗔峥丛谘劾镉浽谛睦铮拔矣X得家庭就這樣,，能忍就忍,，忍到不行才不忍?！?/p>

女兒出生后，金燕玲一直在婚姻中忍耐,。丈夫數(shù)次外遇,，她每晚和女兒一起睡，一放假就帶她離開英國,，丈夫從來不管,。她想得過且過撐到女兒上大學，“不是為他忍,，我選擇生了個孩子,，生下來我要負責任。帶孩子這方面我蠻老派的,，女兒就得在家親自帶,，我媽媽就是自己做，我從小看著她這樣,?！痹谶@個過程中,，金燕玲對父母的感情又有了新的理解，“你要照顧孩子,，希望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我明白父母當時為什么沒有離婚。起碼我的父母為了我都在忍,，在某些方面會給我關(guān)懷,，他們都很盡力地讓我在這個環(huán)境長大，我在這個方面就很像我的父母,?！?

2005年蔡琴在臺灣籌備舞臺劇《跑路救天使》，邀金燕玲演出,，她問女兒,，自己要離開英國4個月，也有可能徹底結(jié)束和丈夫的關(guān)系,，女兒鼓勵她離開,。這成為她結(jié)束第二段婚姻的契機。

知天命的年紀,，她幾乎凈身出戶,，再回到香港從頭開始。

一念無明

?

伙伴

《跑路救天使》巡回期間,，金燕玲在香港認識了主持人蘇施黃,。蘇施黃聽了她的遭遇，脫口而出“我照顧你”,。金燕玲覺得這個說法很奇怪,，對方回她，“你們女人一天到晚想在一個男人身上找到所有東西,，不可能的,。我弄個家給你，你放心回來,，有工作就做,，沒工作也不用擔心房租?！?/p>

金燕玲一度猶豫：“我不是喜歡女人的人,，但我當時需要一個家?！边@是第一次有人主動要給她一個家,。金燕玲答應(yīng)了。和蘇施黃住在一起,，她花了6年時間克服心理障礙,，也數(shù)次坦陳,，“我只是因為需要一個家才和你一起生活”，蘇施黃并不介意,。

“我甚至不用擔心她會對我不好,。以前常常在講將來，將來是什么呢,？她對你好,，你對她好，除了生老病死,，怎么會沒有明天呢,？我以前一面倒對人好，人家卻不懂得珍惜,。這次她是先付出的那個,，我一開始很糾結(jié)，現(xiàn)在我不介意,，因為她真的對我很好,。我到現(xiàn)在還不是喜歡女人的人，但我不用擔心自己的生活,。她感動了我,。”金燕玲開始重新理解爸爸當初婚姻至上的理論,，“爸爸不是讓我嫁個有錢人,，是說我能夠嫁個懂我、疼我,、欣賞我的人,，就會幸福?！?/p>

現(xiàn)在她們晚上聚在一起聊天,，平日金燕玲去跳舞，蘇施黃做節(jié)目,，任何時候都能做自己喜歡的事，見自己愛見的人,。工作經(jīng)濟互相獨立,，彼此舒服。蘇施黃曾在媒體發(fā)表愛的宣言,，聲稱十年賺十億,，確保愛人下半生無憂。她也曾說起二人的日常生活：每晚睡前問對方今天過得開不開心,，幸福的是,，五年都沒有出現(xiàn)不開心,。

金燕玲十分在乎女兒的意見，最初將兩人的事情告訴她,，女兒一時難以接受,，但女兒發(fā)現(xiàn)金燕玲在香港過得很開心，也慢慢理解了這件事,。

與父輩不同,，她教女兒最多的是“做一個獨立的人”?！拔也粫屗?，我讓她什么事都盡量做到最好。不鼓勵早婚,，不能有嫁個老公當長期飯票的想法,，更不能亂有孩子。要顧家的男人,，要有獨立的能力,，明白自己要什么?？磱寢屩暗纳?，她有了解，也會聽,?！?/p>

“我很介意人家怎么看我，也從來沒想過最后會和一個女人一起,。我衷心想說,，疼你的人，無論是方,、圓,、黑、白,，都沒分別,。”從小被灌輸了一腦袋舊式女性觀念,，金燕玲花了大半輩子去找一個靠譜的男人,，磕磕絆絆很不開心。如今開心了,，喝茶跳舞,，偶爾拍戲還能拿好幾個獎，而這一切的前提是,，照顧她的伴侶是一位女性,。

“生活中確實有很多事情是想不到的吧,。”她感嘆,。

像給角色貼標簽一樣,，美鳳是求生存的女人，呂婉蓉是不開心的女人,，她給自己貼的標簽是“經(jīng)歷很多的女人”,。“我也曾經(jīng)不開心過一段時間,。我幸運今天碰到這些人,，不用擔心我的生活，又慢慢有了工作,。我有一個這么乖的女兒,，我還那么健康，有愛我的伙伴,，光是這些已經(jīng)很開心了,。我現(xiàn)在情況有變嗎？還是這樣的,，我還是沒錢啊,，那為什么我現(xiàn)在開心一點了呢？就是因為我已經(jīng)學會,，我改變不了那個問題嘛,，好吧，那我就多想想自己擁有的啊,，這是一個處理方法,。就好像你說的主角問題，你和別人講,，哎,，我演得那么好，怎么沒人讓我演主角,？那你永遠不會開心也不滿足,。我回來還有人找我工作，我應(yīng)該更開心,，叫我自己花時間做好它,，而不要在那邊想，有工作還不覺得自己幸運,，在那邊苦眉愁臉?！?/p>

這是與自我的和解嗎,？更像是對生活的選擇性接受,。接受之后，金燕玲直覺的原色由敏感轉(zhuǎn)為豁達,，剛烈也更有了底氣,。聊到關(guān)乎心境的話題，她眉眼舒展,，先前化不開的威嚴云銷雨霽,，“現(xiàn)在是我最快樂的時候，以前年輕的快樂也快樂,，但跟現(xiàn)在不一樣,，現(xiàn)在經(jīng)歷更多，也更懂得,，人會隨著年紀變得不一樣?，F(xiàn)在這個年紀，好好做自己,，還想那么多干嘛呢,？”

（參考資料：《再見楊德昌——臺灣電影人訪談紀事》，感謝春夏在采訪中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