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帕塔爾是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Nordrhein-Westfalen)第二大歷史古城,，這座城市最早因為懸掛式單軌列車聞名,，再之后享譽世界大概是因為舞蹈家皮娜·鮑什。從1973年擔任烏帕塔舞蹈劇場（Tanztheatre）藝術(shù)總監(jiān)到2009年突然離世,，整整36年,，皮娜讓這個舞蹈團舉世矚目，也讓自己成為影響世界近半個世紀的劇場藝術(shù)家,，更成為德國最重要的出口文化,。皮娜離世九年，外界對烏帕塔爾舞蹈劇場有一個著名的發(fā)問：“皮娜之后,，哪位編導(dǎo)能再來,？”她獨特的創(chuàng)作方式和絕對靈魂創(chuàng)作者的身份，為劇院帶來了巨大國際影響力的同時,，也帶來巨大挑戰(zhàn)：沒有她,，未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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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因為她》（Since She）于2018年5月首輪亮相烏帕塔爾,，這是自皮娜去世后劇團第一部長篇委約作品，希臘著名導(dǎo)演,、視覺藝術(shù)家,、編舞迪米特里·帕派約安努（Dimitri Papaioannou）受邀創(chuàng)作。國人對他的了解大概限于他導(dǎo)演的2004年雅典奧運會的開閉幕式,。他用誠實而純潔的情感向皮娜致以了敬意,，敬意之中還有一股更大的力量——作為當代最杰出的劇場藝術(shù)家，他呈現(xiàn)了一個藝術(shù)困境：生命不能承受“椅子”之重,，但他的筆墨是詩意,、輕柔的，甚至是無解的。

椅子是皮娜作品里的常用物件,，《穆勒咖啡館》里椅子和舞蹈并存,，《交際場》中椅子與人物共生?！兑驗樗烽_場,，17名舞者從舞臺左側(cè)門出場，椅子被鋪設(shè)成舞者的路,，他們緩慢地行走在椅子上,，像在沼澤地里探險，直到他們從舞臺右側(cè)門消失,。全劇結(jié)束前,，一名舞者又把這些椅子重重疊疊地架在身體之上，壘成一座高峰,，直到不堪重負,。椅子不僅是劇團最重要的隱喻，也是劇團行走的支點,?；氐街魑枧_的空間、時間里,，多畫面同步行進：舞臺中后區(qū)是約五米高的層疊的深色海綿墊,，遠看像凌厲的山峰，頂上有棵樹,，一女子靜坐樹下冥想,；舞臺一區(qū)域，男子穿長款黑皮裝,，約兩米的長筒紙管穿行于兩袖間,，物件改變了人物形態(tài)，也改變了肢體運動狀態(tài),；另一區(qū)域,，是《圣經(jīng)·創(chuàng)世記》里的“伊甸園”，亞當和夏娃在玩耍,，夏娃還偷吃了蘋果,；一名彪悍主婦在廚房桌板上操持晚餐，并用暴力手段喂養(yǎng)跪著的男人,；風力機器吹著巖頂?shù)穆淙~,，赤裸的女人順峰頂極度緩慢地往下滑落；男人赤裸著從海綿墊的縫隙中涌出來,，兩腿間搖晃著一串銀鈴,；半人半羊的神話意象徐徐從舞臺深處走來,；一女子隱藏在樹葉里，另一女子疲憊地拖拉著那棵長青樹,；圓舞曲里有多名舞者組合的肢體,，一位多足少女荒誕地手舞足蹈；一男子駐足在巖石頂,，拄著手杖望向遠方,，這不是弗里德里希筆下的《云海上的漫游者》嗎？拼接的男性身體,，拉長的比例,，這大概就是格列柯筆下的《拉奧孔》；清淡的風吹拂著肉色的衣裙,，這分明是波提切利筆下活著的《維納斯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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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分鐘,，神話、宗教,、人體,，似乎讓觀眾行走在藝術(shù)史里；80分鐘似乎也在皮娜的歷史遺產(chǎn)里走了一圈,。帕派約安努將生活,、繪畫和皮娜的遺產(chǎn)進行詩意的拼貼和蒙太奇。很難用舞蹈來定義這部作品,，它更像一次舞臺式的展演（Performance）,，但同時又能讀到他“輕若蟬翼”的劇場美學(xué)。他善用“輕”的力量,，用“風”去改變服裝的狀態(tài),，讓身體隨服裝在風中流動。

什么時間看,，什么地點看,，與什么人一起看，幾乎和戲劇的內(nèi)容同樣重要,。來自世界各地的觀眾匯聚在這個劇場里,，期待在這個晚上共同經(jīng)歷一場儀式。而熟知皮娜作品的觀眾更能領(lǐng)會舞臺上的那些物件,，桌,、椅、樹,、女人的長發(fā)……都隱喻了什么。在觀演共情的劇終時刻,，所有觀眾起立,，給予長時間的掌聲，他們不僅是向皮娜致敬，也向臺上的每一位藝術(shù)家致敬,，或許更在向一個新的舞蹈劇場時代致敬,。如果說皮娜的作品是對人類生存的直接描述，帕派約安努則是對人類生存的冥想,。他既繼承了皮娜的衣缽,，也呈現(xiàn)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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