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收藏瑞典諾獎詩人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Tomas Transtr?mer）的詩集,，正好隆德大學(xué)主樓不遠(yuǎn)那家總是關(guān)門的古董書店難得營業(yè)。聽說我找托馬斯,，店主Patrick有些激動,，徑直請我進(jìn)了收銀臺后面的倉庫，小心翼翼捧出一摞寶物,。Patrick是托馬斯的忠實讀者,，畢業(yè)于隆德大學(xué)哲學(xué)系,，每周書店只開兩個下午，其余時間他都在收集,、整理和閱讀書籍,，算是當(dāng)?shù)匦∮忻麣獾氖詹丶摇Ｍ旭R斯·特朗斯特羅姆去世后,，Patrick曾到詩人家中——斯德哥爾摩附近小島上的“藍(lán)房子”——評估其生平藏書,。Patrick還能準(zhǔn)確說出托馬斯的各國翻譯者名字，包括中文譯者北島和李笠,。北島散文《藍(lán)房子》正是回憶自己和托馬斯交往的故事,。

一本出版于1970年代的詩歌單行本，封面的航海地圖引起了我的注意,，標(biāo)題卻是個我并不認(rèn)得的瑞典語：?stersj?ar,。Patrick面紅耳赤解釋了一大堆，關(guān)于美學(xué)的,、歷史的,，最后他終于用英語說出了這本詩集的名字：

“Baltic S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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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蘭島森林中的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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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羅的海。一周前,，正是它促使我踏上瑞典最大的島嶼——被波羅的海環(huán)抱的哥特蘭島,。在島嶼最東岸一個靠海的小木屋，我們從門前的沙堆里挖出了房東留下的鑰匙,，把租來的撒滿鳥屎的破車停在森林里間距最寬的兩棵樹中間,，過了三天與世隔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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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蘭島消夏的瑞典人,，房屋后面遠(yuǎn)處是閃著金光的波羅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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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羅的海海水極淺,，但曲折的海岸線卻濃縮著移步換景般的奇異風(fēng)景。就在我們小木屋外那片不到步行一小時可以走個來回的海灣,，我就領(lǐng)略了自然最原始的狂暴與溫柔,。北岸冷風(fēng)如刀劍切割皮膚，南岸的避風(fēng)處卻如絲綢舔舐傷口,。北岸白色燈塔下散落著似乎是從外星隕落的圓石,，百米開外卻整齊地堆積成紙片一樣的頁層。再遠(yuǎn)一些,，巖石又沒入海面之下,，岸上竟然出現(xiàn)了難得的一片小小的沙灘。波羅的海是個巨大的謎,，令人心存崇高的時間和空間之謎,，它是最純正的海。海的本身。沒有任何人類文明的遺跡,，只有巖石,、森林、水,、風(fēng),。被譽為當(dāng)代歐洲詩壇最杰出的象征主義和超現(xiàn)實主義大師的托馬斯，凝練著這些接近永恒的意象,，蒙太奇般將它們組合成了深邃又跳躍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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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風(fēng)處。

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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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石,。蟲子在暖如陽光的地衣上快速爬行，他們像秒針般著急——松樹投下影子,，像時針緩慢走著——時間在我體內(nèi)靜靜站立,。

——《波羅的海》之四 （摘自《特朗斯特羅姆詩歌全集》 李笠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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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世界上鹽度最低的海,，波羅的海介于瑞典,、俄羅斯、丹麥,、德國,、波蘭、芬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九個國家之間,。歷史上的瑞典王國曾是波羅的海沿岸霸主,，某種程度上,，當(dāng)瑞典人說起波羅的海,，猶如中國人懷念那個擁有海洋四方的成吉思汗。暮夏帶著鐵銹味的海水,，便是那面映出早已消逝的驕傲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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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夏天都是最后一個?！?/p>

但對瘋狂踩著縫紉機的暮夏午夜的生命——蟋蟀

這只是一句空話,。

波羅的海很近

一只孤獨的水龍頭從玫瑰叢中站起，

像一尊騎士,。海水帶著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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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羅的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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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蘭島最東端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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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Patrick給我寫信,，“瑞典最近太熱了,，大片的森林在燃燒?！蔽移鸪跻詾樗窃趯懺?，這個修辭很托馬斯。Patrick嚴(yán)肅地告訴我,，這不是詩,，瑞典北部真的起了山火。全境森林覆蓋,，降雨充沛,，一年幾乎三分之二在冬天，夏季波羅的海水面最高溫度也不過17度,。然而今年,，除了6月中旬降下微不足道的小雨，瑞典入夏以來一直干旱,。百年不遇的高溫和干旱終于導(dǎo)致境內(nèi)森林燃起大火,，整個歐洲都籠罩在從波羅的海南下的熱浪中。難以想象,，一個沒有風(fēng)扇和空調(diào)的國度如何經(jīng)受三十幾度的高溫,。但我能想象那山火是如何的難以控制，以致歐盟各國的消防隊紛紛北上救援,。托馬斯在《波羅的?！分忻鑼戇^火：“強大的對流風(fēng)把生命吹入某些火焰，同時也吹滅一些火焰,。風(fēng)在呼嘯,，拯救我吧，主,，水闖入了我的生命,。”波羅的海是一個巨大的謎,，令人敬畏的自然之謎,，謹(jǐn)以這首詩作為平息森林之火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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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1.書店地址：Antikvariat Patrik Andersson Stora grabrodersgatan 13222 22 Lu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