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現在國內頂級文學期刊稿費最高不過千字千元時,,我和一同操作此題的同事明萌都很吃驚,。而七八年前,這個標準更是低得驚人,,最高千字80元,。
第一個采訪對象潘向黎很不能:作家無法保證持續(xù)、穩(wěn)定的靈感,,尤其一流的作家,,是國家的文化財富,都無法靠寫作維持基本的體面,,“還一直說是文化強國,,在提升文化綜合軟實力,難道我聽錯了嗎,?”
7月末稿費稅并入綜合征稅的消息出來后,,潘向黎的朋友圈議論紛紛,。有人建議她開工作室,,這樣稅率最高僅為17%,。她同時還是《文匯報》的特約首席編輯,坦然地談起自己向遲子建,、王安憶等名家約稿的難堪:她們寫篇文章花費的時間和上一次大師班的課程差不多,,所得卻是十幾分之一,寫稿全靠友情驅動,,她得時時維系,。
不過之后遇到的更多作家姿態(tài)都很平和。他們的書不暢銷,、在圈內業(yè)已成名,、有固定工作、物質需求不高,,才能和理想一起活,,用表達的愉悅喂飽自己。
徐則臣大學畢業(yè)就成為文學編輯,,工作時看稿,,私人時間寫稿,持續(xù)21年,。他大學開始賺稿費,,那筆錢就夠請室友吃兩頓飯的,他從沒指望過當全職作家,,自然也不會計算投入回報比:寫一本《耶路撒冷》想結構就用了三年,,動筆后又是三年,還有什么體驗能比寫出作品更美妙,?
周嘉寧說,,她從小學就給上海的學生報紙畫插畫,后來當中學生記者,、給新概念投稿,、做《鯉》文字總監(jiān),用稿費維持生活是理所當然的事,。既然驅動寫作的不是物質,,那給多少拿多少是最簡單的,無須自擾,。
他們算是我這次采訪的作家的代表:不太了解現行的稿費制度讓他們失去了多少,,也基本認同,嚴肅的寫作是特殊的精神生產,,很難獲得廣大的讀者,,“國家政策是應該區(qū)別對待”,。
某種程度上,這個話題在作家圈子里或許有采訪對象沒有向我表露的敏感性,。有之前完全靠稿費為生的年輕作家?guī)追剂亢缶芙^了采訪,;有成名多年、地位很高,、書也暢銷中外的作家斷言,,他認識的90%以上的作家都是最貧困的人,寫多少書都不可能買房,。他所在的經濟大省這些年沒出什么好作家,,“有的辛辛苦苦寫了篇,兩三萬塊錢,。寫一篇房地產策劃案就是一樣的價格,,那你為什么不選擇后者? 這個時候現實很骨感,一定會放棄理想,?!?/p>
采訪時,一說到稿費的話題,, 不少采訪對象主動回想,,“劉紹棠那個時候,一本書買座四合院啊……”
但同一年代也可找到另一面向的故事:陳良廷從1940年代開始從事翻譯工作,,到1996年上海市政府把他和其他翻譯家的編制收入上海文史館前,,他都住在愚谷邨亭子間,兩間房最多塞了六個人,。直到現在,,他和同為翻譯家的妻子劉文瀾的房間也不過二十平米左右。采訪那天,,我臨走前他突然拍拍那張由縫紉機改造的堆滿書的桌子,,對我昂頭一笑:“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過一張自己的桌子,他們都叫我‘亭子間文人’吶,!”
那時我感到酸楚,。做這個題最大的安慰是,不少作家告訴我,,全世界作家都面臨著相同的問題,。徐則臣回憶,很多人和他一起在跑道上起跑,,大多數人都跑丟了,,但還是有源源不斷的熱愛文學的新鮮血液輸入。這就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