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塞洛身高一米六,。每次鎖門的時候,他都要跳起來才能抓到,。
他有一條堅挺的鼻梁,這意味著有朝一日它將會被打碎,。
他經(jīng)營著一間寵物店,負責為狗狗們洗浴,、梳毛,、療治傷口。
他的笑容溫柔,,可以融化女兒的心,,甚至融化一條烈犬。
但這一切對他來說一無是處,。他仍然是整個街區(qū)最卑微的人,。他需要取悅所有人,尤其是那個身材高大,、兇猛暴力,、動輒朝他索要白粉的流氓西蒙。后者是整個街區(qū)的禍害,,人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這是意大利導演馬提歐·加洛尼 (Matteo Garrone)的最新影片《犬舍驚魂》(Dogman,,2018)的故事。馬塞洛的扮演者Marcello Fonte于2018年戛納電影節(jié)上獲得了最佳男主角,。本片也在不久前被意大利官方選送參加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角逐,。
這幾乎是男主角一個人的獨角戲。他操著土里土氣的意大利南部方言,,逢人便笑,,他的諂媚幾乎貫穿全片,令人感到可憐或同情,。但有那么幾個瞬間,,作為觀眾的你或許會被他內(nèi)心的某種無法命名的品質(zhì)所打動。那并非英雄主義,,甚至也不是善良或質(zhì)樸,。那是一種我們在所謂的江湖當中常見的、但又常常被破壞的“道德公約”:對尊重的極端渴望,。
影片中有一些看似無用的瞬間:主人公閑極無聊,、沉默不語、呆呆地坐著,,半晌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等等,。伴隨這些瞬間,,影片出現(xiàn)了六次音樂。那是一種深潛,、冰冷的電子樂風格的聲響,。
第一次是陪女兒一起潛水,或許意味著短暫地逃離嘈雜的現(xiàn)實,,洗滌心靈,。
第二次是從足球場回來,默默點煙,。足球在此意味著良好的社區(qū)生活和友誼,。但這一切即將被破壞。潛水時的音樂再次響起,。那是深淵的聲音,,像海妖一樣誘惑著他。
從監(jiān)獄出來,,回到社區(qū),,第三次音樂響起。夜晚的房間,,門突然開了,。這次沒有朋友來造訪,只有寒冷的風,。從此刻開始,,他陷入一種“眾叛親離”的境地。他儼然一個存在主義者,。他開始獨處,。而獨處是一切自由的開始。
當他在森林里派發(fā)小廣告,、試圖重整旗鼓時,,音樂第四次響起。
第五次是再次陪女兒潛水,。他有一種窒息之感,。他不再平靜。他必須盡快浮出水面,。他親吻他的女兒,,但卻不再理所當然。他思考著,。他欲吻又止,。總之,他不再平靜,。他需要做點什么,。例如,殺人,。
但他本是個怯懦之人,,連流浪狗都不怕他。而殺人,,卻是個非常麻煩的事情,,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從技術(shù)上說,,殺人需要逾越很多障礙,,例如身高和力氣。
音樂第六次響起,,是在影片結(jié)尾。只有他一個人,,以及時刻跟隨他的狗,。他如此溫柔地喘息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廣場上,。他剛剛殺死了那個人……
讓我們來復一下盤:他的生活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糟的——是從跟那個流氓交往開始的嗎?顯然不是,,那可能是他的最好時光:他能夠和女兒一起潛水,,能夠參加鄰居們的聚餐,能夠享受小鎮(zhèn)上粉紅女郎的親吻……
是從他替那個流氓頂包入監(jiān)開始的嗎,?或許吧,,但他仍有很多機會重新做人……
不,他的生活變得糟糕,,是從他試圖取悅鄰居們開始的,。
他本來沒有這個想法的。他跟那個被他殺死的家伙只是“私仇”,,但既然他做了這件事情,,不妨也順便討個人情,以便今后能重新融入社區(qū),。
于是他撲滅了準備焚毀的尸體上的火苗,,扛著它來到社區(qū)的廣場。他期望人們贊美:你看啊,,是他為民除害了,!他是我們的大英雄!我們崇拜你!……
然而,,他什么也沒得到,。沒有粉絲。沒有贊美,。
只有他一個人,,在廣場上喘著粗氣。這一刻,,他是真正的“名聲掃地”了,。再無任何機會贏得尊嚴。
叢林主義的江湖有什么值得贊美,?這樣的江湖哪有什么道義可言,?
“呆在這兒我很不爽,”Dogman曾經(jīng)如是說,。那是在一個很黑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