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媽媽去世兩周年的日子,,兩年來我不斷調整自己,,使自己能夠在無依無靠的人世間度過余生,。我自己都想不到一個成年男子對媽媽會有如此深的依戀,,更加理解了那句“媽媽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媽媽出生后不久,,外公就去世了,;她4歲的時候,外婆也去世了,。媽媽和12歲的舅舅成了孤兒,。舅舅在鄰居家做童工活命,媽媽被送到我奶奶家做童養(yǎng)媳。媽媽6歲的時候就要放兩頭牛,,有一次,,小牛在山里被老虎吃掉了,她被大伯打了一頓,,晚上不敢回家吃飯,,還是好心的大嬸端一碗飯給她吃。現(xiàn)在我每次回老家都會給大嬸家人帶點東西,,也許他們永遠也不知道我是在報答那碗飯的恩情,。
媽媽17歲那年,就結婚生子了,??珊镁安婚L,大哥的爸爸得了血吸蟲病,,身體一直不好,。那年月在生產隊,男勞力如果每天想掙10個工分,,“雙搶”,、“秋收”期間收工的時候就必須從田里挑一擔谷子(超過一百斤)回村。自己的男人挑不動,,媽媽只好幫忙,。幾十年后媽媽說起這事還十分羨慕那些空著手回村的婦女們。
1969年,,大哥的爸爸病重,,住進了離家10華里的醫(yī)院。媽媽白天在生產隊勞動,,傍晚趕到醫(yī)院照看丈夫,,次日清早又返回生產隊干活,就這樣奔波了一個多月,。那時媽媽還懷著三姐,,丈夫臨終前交代:如果生了男孩,就帶大,,是女孩,,就送人。三姐出生那一年,,大姐9歲,,二姐6歲,,大哥3歲,,家里就一個六十多歲的奶奶,我真不敢想象媽媽是怎樣熬過來的。
1971年,,在外流浪了多年的爸爸進了媽媽家,。爸爸是挑了一根擔子來的,一頭是一床破棉絮,,一頭是幾只碗之類的東西——這就是他的全部家當,。隨后幾年我和弟弟出生,一家子6個小孩,。媽媽很少說話,,只是沒日沒夜地在外面干活,受了委屈就哭,。她教育小孩的方法只有一條,,不管我們在外面跟誰吵架,反正就是我們不對,。三姐終究沒有送人,,可是她一天學都沒有上,僅是因為要給生產隊放牛每天掙兩個工分?,F(xiàn)在三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說來真心酸。一次我跟三姐聊到此事,,她沒有埋怨媽媽,,只是大哭了一場。
爸爸身體也不好,,得了慢性支氣管炎,,壯年的時候也不能干重活。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實行之后,,爸爸扛不起種田的活,,媽媽就學會了犁田、插秧,。在我的記憶里,,媽媽總是在干重活,比如板車拉貨,,都是媽媽在前面拉,,爸爸跟在后面,上坡時幫忙推一下,。后來哥哥姐姐成家,,奶奶去世,家里只剩下四口人,。我讀書還行,,是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隨后弟弟也考上了大學。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們考上大學,,媽媽也沒有流露出喜悅,只是在稻田里埋頭干活給我們湊學費,。最難為情是開學前學費沒有湊齊,,去別人家里借。直到我們兄弟倆畢業(yè),,家里境況才好些,。可是爸爸身體狀況已經很差了,,媽媽雖然精心照顧,,爸爸還是走了。爸爸臨終前交代我:“你媽一輩子吃了很多苦,,要好好對待媽媽,。”
日子一天天好起來,,我本來想讓媽媽長期跟我住在一起,,可是她總是惦記著老家。現(xiàn)在我才知道,,她是惦記鄉(xiāng)下的大哥,,想幫大哥干點農活。我本來想盡力孝敬媽媽,,可是前年春節(jié)期間,,她說左腿麻木,不久右腿也不行了,,從此開始了半年的求醫(yī),,先是希望,隨后失望,,最后絕望——癌癥晚期,。得知病情的那天,我獨自在省城街上放聲大哭,。
媽媽生命的最后一個月住在老家,,兒女們輪流照看。開始我們沒有告訴媽媽實情,,她總是希望做個手術就能好,。病情發(fā)展很快,而且很痛,,媽媽盡量忍著,,怕我們傷心,。大約在最后一周,大哥告訴了媽媽實情,,那天她大哭了一場。雖然失去了戰(zhàn)勝病魔的信心,,媽媽還是安慰我說,,“我媽媽只照顧了我四年,而媽媽我照顧你到四十多歲,,你該知足了,。”是的,,我知足,。農歷2017年,媽媽帶著對親人的眷戀走了,。
說也怪,,我一歲半的女兒從沒有見過我媽媽,她連“爸爸”都不會叫,,但每當看見我媽媽的照片,,就會叫“奶奶”。媽媽,,您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