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三十多天的每一天都證明了,，人們是可以在悲欣交集刻畫而成的諷刺里幸存下來的,。

1月21日，某個群里出現(xiàn)一張華南海鮮市場各種野味的價目表,，我轉(zhuǎn)發(fā),，附了兩句：“人作為眾生一員的謙卑，在他們扮演食客,、獵奇者,、特權(quán)者的過程中被忘記了。萬物自有尺度,?！?/p>

1月23日上午10點,，武漢封城，我在高鐵上,，戴著防霾的棉布口罩劃屏,。那一刻，決定了我勢必身不由己掉進這個黑洞,，像一條被掀翻魚缸的魚,，張著大嘴，鼓著腮,，看著自己賴以生存的那片水域,，流成難以描述的形狀。

“一個記者一輩子能寫的東西,，全在里頭了,。”我對朋友們說,。事件牽涉病毒學,、臨床醫(yī)學、流行病學,、社會學,，關(guān)乎經(jīng)濟、政治,、外交……以及人心,。“全新”的病毒以全景方式降臨人間,，它同時開啟了一次盛大的學習,。我啃的第一篇論文，是武漢市金銀潭醫(yī)院七位醫(yī)生1月24日發(fā)表在《柳葉刀》上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患者的臨床特點》,。它很平實,。

三天后，就有引申文章出現(xiàn)在《科學》網(wǎng)絡版上,，認為新冠病毒的來源并非華南海鮮市場,。我覺得這個推論很難撼動因與果，只能說明“食野味”在此輪災難中是個矢量,。接下來,，石正麗團隊、武漢病毒所,、P4實驗室,、0號病人、蝙蝠、中間宿主,、公主號,、更新到第六版的治療方案和瑞德西韋……每一個題、每一條線都強烈地吸引人去挖掘,，去辨析,，去理清。

瑞德西韋是業(yè)界巨頭美國生物制藥公司Gilead生產(chǎn)的,。2005年7月末,，我在美國疾病控制中心訪學時第一次知道這家公司，當時它研制出一種叫TDF的抗艾滋病新藥已經(jīng)三年,，還沒進入臨床,，正處于動物實驗階段。實驗名稱叫TDF-vaginal,，就是拿短尾猴做實驗,，這意味著一大批小白鼠之前已經(jīng)殉身；而離人體用藥,，大約還有3-5年,。所以，這似乎帶來一種被開光的喜悅,，也是有點著急。

好在,，現(xiàn)在的消息太快了,。今天謠言，明天辟謠,，后天又反轉(zhuǎn),，人民群眾在波浪線里學習擦亮雙眼。這也是一種學習,。經(jīng)濟學家華生寫的兩篇文章我收藏了（我還收藏了許多款式的小區(qū)出入證）,，一篇是《如果群毆高福是搞錯了對象》，另一篇是《讓事實說話》,。華生參加過1984年的莫干山會議,。

終于可以下地干活了，三下五除二寫了個快稿,。三天里訪了11個人,，選了4個串起來。其中一位主人公陳雙拍了他的工作小本本給我看,，一眼看到剛?cè)ァ耙痪€”的女友那一天的計步數(shù)多了一萬步,，以及三個驚嘆號。許多人的故事沒寫進去，我會一直記得他們手提肩扛,、愚公移山的樣子,，記得他們聽到某個醫(yī)生名字時的一聲嘆息。

這是一場少有的激發(fā)出人們“共時感”的公共事件,。如果有心,，每個人（包括孩子）都能從中學習到很多。比如,，最近一篇主張“讓人講真話,，天塌不下來！”的時論,，若請馬基雅維利出來走兩步,，他會指出：講真話的實質(zhì)，是自由,。不然,，講真話、聽真話,，終究是一種修辭,。

為標題，感謝羅新老師,。